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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還無比堅強的女人,終於在對手的不要臉的死纏爛打之下,崩潰了。
顧陌城猶豫了下,試探著說道:“法律說公平公平,說不公平,卻也不公平的很。他殺了你丈夫,只需要做短短几年的牢,可假如你真的去殺了他,恐怕……”
曾如清用力捂住臉哽咽起來,一邊哭一邊不住地喊:“為什麼,為什麼呀?為什麼偏偏是我們?為什麼偏偏是這個結果?”
捫心自問,他們一家人雖然算不上什麼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可做事從來行的正做的直,對得起天地良心,從來沒有過傷害別人的行為,為什麼好人不長命?偏偏遇到這種事!
哭完之後,曾如清再次擦乾淨眼淚,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對顧陌城深深的鞠了一躬,聲音沙啞的說道:“顧大夫,謝謝您了,你跟我們無親無故的,一直以來您都費心了。”
顧陌城就覺得她這種語氣和說話方式有點不妙,仿佛在交代遺言的樣子,不由得急了,忙抓住她的手,說道:“你可不要想不開!你先生已經走了,死者已矣,來者可追。下頭還有兩個沒長大的孩子,如果你再做什麼傻事,他們可怎麼活?”
曾如清的眼中閃過一絲掙扎,張了張嘴,終究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顧陌城咬了咬牙,道:“我突然這麼說,你可能不信,或許我有辦法幫你們報一箭之仇。”
曾如清整個人如遭雷擊,當即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近乎瘋狂的問道:“什麼方法,什麼方法,求求你告訴我,我一定要知道,不管要多少錢,我一定要知道!”
“你先冷靜一下!”
顧陌城用力將她按在椅子上,又強迫她喝了一整杯涼水,這才準備重新開口。
“其實我是一名丹師,你可以理解為醫生的延伸和變種。我有方法救人,卻也有方法折磨人。”
若放在以前,曾如清必然不會信這些說法,可此刻的她已經被逼上絕路,自己也親眼見證兒子一點點好起來,哪怕前方荊棘遍布,也會毫不猶豫的踩上去,只為求的盡頭一點希望。
曾如清的眼中突然迸發出懾人的光亮,咬牙切齒道:“你說的對,殺了他們實在是太便宜他們了,我要讓他們生不如死!”
顧陌城嘆了口氣,又拍了拍她的手背,正色道:“可是這世上呀,從來就沒有憑空來的便宜。救人也就罷了,可這種害人的事情,總要付出代價的。”
世間的萬事萬物都講究個陰陽循環,因果報應,做好事的會慢慢積累福運,做壞事的自然也會積累厄運。
這些聽上去虛無縹緲的運道可能短時間內不會顯露出效果,但時間久了……
“什麼代價都可以!”曾如清飛快的說道,“如果不能看見那對人渣母子得到應有的懲罰,剩下這半輩子我必然行屍走肉生不如死,那兩個孩子也將永遠活在痛苦之中。”
事情發展到這個份上,連顧陌城也要感慨一句老天不公,而且如果自己不出手的話,恐怕曾如清真的要做極端的事了。
“我可以配一丸藥,你吃下之後,被怨恨的對象就會終生活在恐懼之中,他將看到和夢到自己最可怕的經歷,最不敢面對的現實,最想逃避的畫面。迄今為止,人生中最黑暗的一面,都將出現在他的腦海中,周而復始,永遠無法擺脫。”
任何一個人都沒聽過有這樣一味藥,曾如清愣了半晌,突然放聲大笑,笑著笑著就笑出了眼淚。
“好,就是這樣才好,我要他們活著受盡折磨!”
笑完了,她又問顧陌城自己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顧陌城沒有急著回答,反而是跟她再一次確認:“你真的想好了?語出無悔,開弓可沒有回頭箭。”
曾如清用力點頭。
“我需要兩滴你的心頭血,而這詛咒一旦開啟,施咒者,也就是你,將終生疾病纏身,自然壽命也有可能減損。”
不管原因為何,加害別人總是要付出代價的,這是無法逃避的因果。
“好!”
這個代價在曾如清看來已經很好了。
“既然如此,我今晚回去就為你制丹。”
顧陌城從裡面出來的時候,手中拿著一個細小的玻璃瓶,裡面有一點鮮艷的紅色。那紅色隨著她的走動微微搖晃,不斷折射出詭異的光芒。
這是曾如清的心頭血,裡面飽含著她的不甘和怨恨,有著常人看不見的龐大力量。
然而等顧陌城剛出房門,旁邊突然伸出一隻滿是皺紋的手來,一把奪過那隻玻璃瓶就摔在牆上。瓶子應聲而碎,裡面的兩滴血液沿著牆面滾落下來,還沒等到地就停止了流動。
“大師,用我的血,用我的血啊!!”
曾如清的婆婆死死抓住顧陌城的手,哽咽著喊道,“我媳婦還年輕,她還有兩個沒長大的孩子呀!他們已經沒有了爸爸,我不能再讓他們沒有媽媽!”
“她是個好女人,只是我兒子沒福氣,苦了她了。她能幹又聰明,孩子跟著她不會受苦的,大師,你不要讓她做!”
“我的老伴去年去世了,現在我又白髮人送黑髮人,送走了我的兒子,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我也活了這麼些年了,也享過福,也看見了孫子,也夠本了,這條老命不值錢,您要用就拿去吧!”
“媽,您這又是何苦呢?”聽見動靜的曾如清沖了出來,抱著婆婆哭道。
她是真的沒想到婆婆竟然在外面,將一切都偷聽到了。
“我老了,不中用了,留著也是拖累。再說我也想早點跟你爸和我兒子團圓,你就成全媽吧。媽知道你是個好閨女,我那兩個孫子孫女還指望你呢,你一定得好好活著!”
婆媳兩人蹲在醫院的走廊上抱頭大哭,過往的行人無不側目,說什麼的都有。
世界如此之大,可是卻沒有人能夠理解別人內心深處的淒涼和絕望。
再次看到自家小師妹回來的時候,井溶發現她竟出奇的沉默。
僅僅一天不見,顧陌城的臉上就多了幾分對於人世間悲歡離合的感慨和動容,她呆呆的進來,直直的坐到沙發上,什麼話也不說,而井溶也不問。
過了許久,顧陌城才看下井溶,聲音乾澀的問道:“師兄,你不問我發生了什麼事嗎?”
井溶摸了摸她的腦袋,“想說的你自然就說了,假如你不想說,那麼我就永遠不問。”
顧陌城癟了癟嘴,一把抱住他,哼哼唧唧道:“師兄,你真好!”
井溶愣了愣,“傻丫頭,不對你好對誰好?”
顧陌城咬了咬嘴唇,帶些忐忑的問道:“師兄,你還會對別人這麼好嗎?”
可她話剛說完,不等井溶回答就先自己跳了起來,有生以來頭一次帶著霸道的說:“師兄,我不許你對別人這麼好!”
井溶揚頭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燈光照耀下似乎有碎掉的水晶在閃爍,然後下一刻,他就用溫柔的幾乎能將人融化的聲音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