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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溶低頭一看來電人姓名,忽然極輕微的笑了下,然而或許是角度和夜間光線的問題,這笑容竟顯得有幾分詭異。
他不緊不慢的站起身來,彬彬有禮的說:“抱歉,一個客戶可能遇到了點小麻煩,我去接個電話。”
說著,就往角落裡去了。
崇義說不清心裡是個什麼感覺,而涉及他人的商業隱私又不好過問,只是對秦巒和顧陌城道:“小井倒是挺忙的。”
顧陌城挺驕傲的點頭,“那是,我師兄可是數一數二的風水師!多少人想找他都排不上號呢。”
秦巒跟著笑了笑,眼神不自覺追隨隱匿到角落陰影中的井溶,心不在焉的喝了口雞尾酒。
這個電話,他大約能猜到是誰打來的。
“秦先生,好久不見。”井溶眯著眼睛,看著不遠處繞著燈罩飛舞的飛蟲。
飛蛾撲火真的是一種很奇妙的現象,分明死路一條,卻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井大師,”秦岳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發顫,好像遇到了很不得了的大事,“不對,井溶,你到底是誰,想幹什麼?”
他扭頭看了眼顯示著“手術中”的燈箱,忽然覺得另一隻手裡攥著的離婚協議書說不出的燙手。
今天,他終於成功的跟馮珍離婚了,而付出的代價就是失去了他們夫妻名下絕大多數的財產,包括固定和流動的。
說不心疼是假的,可他還是毅然決然的簽了字,只求能趕緊擺脫這一家人,然後在井大師的幫助下重新攀上真正的人生巔峰。
然而還不等他出去慶祝,醫院就打來電話,說秦姚因為酒駕撞了人,不僅受害人傷情嚴重,連他自己也多處骨折,情況很不妙。
平時打歸打,罵歸罵,可實際上秦岳對這個兒子的感情還是很深厚的,聽到這個消息後險些心臟病發作。
後來兒子的好友也來了,對方二話不說就給他看了一張合影,直到現在,秦岳的腦袋都是熱的。
怎麼回事,消失二十年的秦巒怎麼會突然出現?還跟井溶混在一起?
比起秦姚的茫然和百思不得其解,秦岳的想法就簡單直白得多:
他們是來報復的!
可秦巒的報復很解釋的通,畢竟當初父親最喜歡的就是這個能替他爭臉的小兒子,就連爺爺奶奶也最疼愛小孫子,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不管是家人朋友還是家中有來往的,就都看不見自己了!
後來自己通過聯姻成功得到了外援,也爭取到了公司的實際掌控權,而弟弟秦巒又持續沉醉於所謂的藝術,已經精疲力盡的父親沒得選,直接將公司交到他手上……
家常爭奪戰本就是殘酷的,失敗者多年後想捲土重來也未可知,但那個井溶?
自己跟他完全不認識呀,為什麼又要針對自己呢?
井溶譏笑一聲,嗓音忽然變得冷酷而尖銳。
“我?不過是個無名無姓的小角色罷了,秦老闆一生閱人無數,連枕邊人說忘就忘,說踢就踢,自然是不記得我了,不說也罷。”
他的聲音還是那樣平緩,如同外面夜幕下一口幽深的水井般平靜無波,可秦岳就是覺得有股寒意從尾椎骨竄出,直入天靈蓋。
枕邊人?他是在為馮珍抱打不平嗎?可是當初不也是他暗示自己需要擺脫馮珍的控制,真正立起來嗎?
不對,他說的是“忘”,難道是其他女人?
秦岳不禁陷入沉思,然而很快便無功而返,因為……跟他有過露水情緣的女人實在數不勝數!
短的幾天,長的幾年,直到現在,他在外面還有幾個情人,可沒有一個往心裡去的,真要說到“忘了”,那些人可都是。冷不丁的,他哪兒知道說的具體是誰?
不過現在這些都可以往後放一放,畢竟錢財才是最要緊的。秦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然而喉嚨還是乾澀的厲害,一張嘴聲音都沙啞了。
“你讓秦巒接電話,我有話跟他說。”
“說什麼,問他為什麼還活著嗎?”
“你,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沒有真的想幫我?”
井溶挑了挑眉毛,“是呀。”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秦岳就覺得自己的心臟猛地沉了下去。
他不自覺攥緊了那紙離婚判決書,聲音乾澀的像划過鐵片的砂紙,“那麼,讓我跟馮珍離婚,也是你故意的了?”
“秦先生,”井溶的聲音更冷了,而且比剛才又多了幾分不屑和鄙夷,“這麼多年了,又經歷了這麼多事,原來你還是這樣的本性,一旦出了什麼事就要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
早就厭惡了馮珍的,藉助她娘家的力量起來,又嫌棄人家管太多的,不是你自己嗎?我只是說出實情,又何曾給過什麼實際的建議呢?左不過是你早就想這麼幹了,可又怕外人戳脊梁骨,一直沒鼓足勇氣罷了,當了女表子又立牌坊,說的就是你吧?
你什麼都想要,又不想付出任何代價,秦先生,有人說過你想的美嗎?
說起來,大約你根本就沒有什麼做人的底線和原則,所謂的深情厚誼,也不過是做給別人看的假象。你瞧,我只是隨便給你畫了一個餅,你就像野狗一樣巴巴兒的竄上來咬住了,我甩都甩不開……
什麼真心,什麼好爸爸,好丈夫,好男人,回頭的浪子?呵呵,何等諷刺?秦先生,做了這麼多年的美夢,也該醒了吧!”
要是有其他人在場,一定會被井溶這番話驚得目瞪口呆。
一直以來,他雖然都以說話直白而著稱,脾氣也不算好,客戶犯渾了也是能懟就懟,但像這樣尖酸刻薄還是開天闢地頭一次!
他就這麼不緊不慢地說著,可偏偏每一句都血淋淋直插中心,秦岳一句話都插不上,一張老臉好像都被隔空打腫了。
混跡商界這麼多年,他大小也算個人物,走到哪兒都少不了奉承,何曾有人這麼不留情面的挖苦?
秦岳的腦袋都好像炸開了,心臟瘋狂跳動,臉上慢慢湧起不正常的潮紅。
他的視線開始模糊,雙耳也有嗡嗡的聲音,眼前一陣陣發黑,旁邊的順子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他已然雙眼翻白一頭栽了下去。
“叔叔!”順子嚇得魂飛魄散,三步並兩步竄過來,見他的嘴唇已經開始泛青,連忙向四周喊道,“醫生,醫生!有人心臟病發作昏倒了!”
兒子還沒脫離危險,當爹的又進去,一家人也算整整齊齊了。
醫護人員把秦岳推進急救室之後,順子才發現他掉在地上的手機竟然還在通話中,不由得怒火中燒,撿起來就吼道:“我不管你到底是什麼東西,你給我小心點兒,要是秦叔叔有個三長兩”
“那又如何呢?”井溶嗤笑一聲,輕飄飄道,“那我也只好效仿他的一貫作風了,畢竟能用錢解決的事兒,就不算事兒不是嗎?”
說完,也不管順子作何反應,井溶就痛快的掛了電話。
在他看來,順子這種自己一點本事都沒有,只能靠著父母蔭庇耀武揚威的,不過是紙老虎罷了,一戳就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