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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顧陌城這才恍然大悟,以前有點小明白的小細節也都瞬間明朗了。
難怪他們一而再的下帖子,恐怕還真不光是為了找茬。但是她跟師兄都是有師門的,自然不可能加入這個一群飯桶雲集的什麼協會,要是對方知道他們非但沒有加入的意思,而且還滿滿懷抱踢場子的誠意,場面一定非常精彩。
他們兩個在這邊交流,井溶和夏冬也沒閒著。
井溶對於夏冬的第一印象還不錯,得知他的遭遇後又多了一點同情,這會兒基本上是有問必答。
夏冬從沒想到這樣跟傳說中的大師面對面請教的機會來的這麼突然這麼快,直接就從小挎包里掏出了厚厚的本子,把一直以來不懂的問題,源源不絕的丟出來。
原本井溶只是看在謝廣平的面子上,可隨著回答的問題越來越多,他也終於對夏冬起了一點興趣。
這個比自己還大幾歲的門外漢雖然對於風水一道幾乎一無所知,可態度十分誠懇認真,一個接一個提出的問題也是由淺入深,從一開始他不假思索隨口就答,到了後來竟也需要稍微整合一下了。
由此可見,謝廣平之前說的夏冬痴迷風水一道並非虛言,而且也的確花了很長時間,下了很大力氣去做研究,不然一個門外漢單憑自學很難達到這樣的程度。
問答告一段落之後,夏冬給井溶的感覺就是:他的個人積累已經達到了一個瓶頸,再繼續這麼努力下去也無濟於事,真的非常需要一個真正懂行的人指點。如今井溶的出現恰是時候,只是稍加點撥,便如撥雲見日,將這麼多年來夏冬的知識點全都串聯在一起了。
如果不是張清德那樣的草包耽誤了,他現在初步入門絕對沒有問題。假以時日,小有所成也未可知。
要說一開始,井溶是真的完全沒有收徒的想法,一來他現在還太年輕,二來也確實沒碰到過有天分的合適的苗子,可誰成想夏冬就這麼冒冒失失的撞了過來?
來這裡之前,井溶卜過一卦,卦象是這幾年少有的複雜,不過最終確是否極泰來,並未顯示任何與傳承有關的信息,他也沒多想。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又看了瘋狂做筆記的夏冬一眼。
夏冬整個人都趴到了桌子上。
這個姿勢其實很難受,他個頭又高,幾乎是蜷縮著。但他卻沒有一點不高興,右手飛快的記著,口中念念有聲,臉上眼睛裡都迸發出狂熱和由衷的歡喜,完全是一個終於找到寶藏的旅人,不見一絲勉強和作偽。
莫非,這就是緣分?
就好比買東西,有的時候你迫切的需要什麼的時候完全找不到心儀的,可又有的時候一點也沒有買這些東西的想法,它卻又偏偏跳出來,而且合適的一踏糊塗。
井溶甚至忍不住開始想,假如自己真的能夠長命百歲,再過幾十年想收徒了,到底能不能找到一個這麼合適的苗子?
他正在沉思中,夏冬已經寫完了,又從頭到尾看了一下筆記,這才心滿意足的吐出一口氣,想了想,又對井溶提出了兩個問題。
顧陌城也十分驚訝,對謝廣平小聲說:“他現在問的這兩個問題已經不屬於初學者的範圍了,如果真的能夠融會貫通的話,就已經算入門了。”
短短一個小時,她就親眼目睹了一個外行從一問搖頭三不知,到了如今的程度,說一句突飛猛進絕不過分。
說完又搖搖頭,“如果不是從你嘴裡聽到的話,我和師兄都不會相信他真的沒人指點的。”
陰陽風水之學玄而又玄,跟普通科學十分不同,用尋常的學習方法和理解方式很難弄明白,而且又因為很多地方非常微妙,稍有不慎就會誤入歧途,所以才需要傳承。
而這個夏冬竟然在完全沒有人指點和遭遇草包的情況下,自己摸索到了這個程度,著實令人驚訝。
能做到這一點,足夠說明兩個問題,第一,他是真心喜愛陰陽風水之術,並且天賦出眾;第二,他的心性堅定又單純,所以才能在滾滾紅塵之中走到這一步。
謝廣平也十分意外,本來帶夏冬過來是出於無奈,可現在看來,兩位大師的態度都有了明顯的改變,這似乎是意外之喜?
他搔了搔額頭,喃喃道:“莫非還真撿了個天才?”
“天不天才我不敢說,”顧陌城低聲道,“不過這小20年來,除了師兄之外,他是我唯一見過的天分上佳的人。”
要換作別人,哪怕有謝廣平的面子在,恐怕師兄也早就不耐煩了吧?又怎麼可能會像現在這樣知無不言、有問必答呢?
說到這裡,顧陌城忽然又好奇起來,“你說撿到,你是怎麼撿了一個大活人的?”
話音剛落,謝廣平就撲哧笑出聲,而井溶和夏冬沉迷於探討學術,竟然都沒有注意到這邊,顧陌城又是一陣嘆。
“我不老滿山遍野的跑嗎?”謝廣平笑完了才娓娓道來,“大概是前年吧,我有工作去西南邊陲的雲海省,那邊全都是山地形,又複雜,我有指南針都差點迷了路,結果你猜怎麼著,在一個鐘乳石洞窟里發現了這小子。那時候他都差不多彈盡糧絕了,我就把他帶出來,後來問他來幹什麼來著,他就給我看了一個不知從哪弄來的劣質羅盤,說聽人講這一帶是風水寶地,地形非常經典奇特,親自過來觀摩的……”
也就是那一次,他才跟夏冬家裡有了聯繫,後來夏冬的叔叔開發的那塊地皮出了問題,也才能聯繫到他,這才有了後來師兄妹兩個跟他一塊兒組團的經歷。
顧陌城聽候半晌無言,老半天才感慨道:“我該說他那是勇於為了熱愛的事業獻身呢?還是頭腦簡單?”
“估計都有吧,”謝廣平飛快地回答道,“聰明勁全沒用在這上頭。”
也真是巧了,那一片山地深處少有人去,除了資深驢友、喜歡探險的人之外就沒別人了,要是那一次謝廣平沒發現他,誰知道現在是死是活?
顧陌城就更不知道說什麼了。
那邊井溶的問答活動也告一段落,夏冬紅光滿面的,看上去特別滿足。
他整理好筆記,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指和手腕,又站起來朝井溶鄭重行了一禮,“多謝指點。”
說完還特別感慨的道:“這幾年我也問過好多人,但從來沒有一個人說的像您這麼詳細,我聽了之後真的大有收穫,以前好多百思不得其解的難題都迎刃而解了。”
井溶笑了笑,“你天分不錯,真喜歡的話,就不要放棄。”
夏冬聽後眼睛一亮,忽然重新湧起一點信心,再次試探著問道:“那您能收我當徒弟嗎?”
井溶又笑了下,竟然沒有像一開始那樣一口回絕,“現在不好說,再看看吧!”
“對對對,再看看再看看,這種大事馬虎不得,”夏冬點頭如啄米,歡喜的快要蹦起來,又握著拳頭髮誓,“我一定好好表現!”
顧陌城和謝廣平都被他逗笑了,後者更悄悄對他豎了豎大拇指,無聲說了句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