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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檔口,大師說這話到底什麼意思?嘲笑他們家沒錢看不起病,還是壓根兒不準備救人,只是過來炫耀的?
“這就不對了。”萬一我救了人,你們一口咬定沒錢可怎麼辦?難道我還能請求法院強制執行嗎?
顧陌城很認真的看著他,說,“我是看胡老闆的面子來的,可能二位對我的規矩做派不是特別了解,我可不是什麼為了拯救天下蒼生可以無私無畏到不求回報的,我有償的,要錢的,很貴的。”
在蘇通逐漸向菠菜綠轉變的臉色中,她又正色道:“你以為這些很容易得嗎?就拿這搜魂香來說,我花了將近十年才找到那麼一小截合適的水沉香,用了多少錢買就不提了,拿回來後先磨成沫兒,又用多少種罕見的天材地寶培育,中間種類、分量,甚至是放進去的次序都容不得一絲差錯,不然就前功盡棄啦!再一連幾年,每隔一天取我的心頭血一滴澆灌,最後才得了這麼三根!都是用來關鍵時候救命的。”
“您知道外頭多少人發瘋似的想要嗎?真的不是我沒地兒作踐,這才過來找您這個冤大頭,真不是。”
井溶忽然就笑了笑,笑容裡帶著點兒不大客氣的涼薄,“原本我們是胡老闆苦苦哀求才走這一趟的,剛才小師妹做了什麼你們也都瞧見了,已經算是仁至義盡,既然你們連自己說的上天入地的話都不作數,那就算了吧。小師妹,把針拔了吧,咱們走。”
“別走!”蘇通猛地一嗓子,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訕訕道,“我也沒說不肯啊。”
他就那麼一個兒子,難道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嗎?不過是覺得這個小姑娘進門之後二話不說就先出手救人了,他就先入為主的覺得對方可能是那種真正意義上的世外高人,所以一聽到談錢,跟想像中的形象落差有些大,這才沒忍住嘀咕了句,誰知道對方真的說翻臉就翻臉。
原本好好的事,沒想到轉眼弄到這個地步,負責中間聯絡的胡云也有些尷尬,覺得這個姨夫真是有些想當然。
蘇通也覺得自己辦了件蠢事,連忙試圖彌補,“您開個價吧,我們馬上去準備,就是砸鍋賣鐵也一定給您湊齊了!”
果然,在他表了決心之後,那位顧大師的神色就平靜許多,看著也滿意了。
“瞧這話說得,”顧陌城就說,“聽著跟我強買強賣似的,不過算了,先不忙,你們有個心理準備就成,暫時我還沒想好要什麼。”
如今她帳戶上還有上千萬,根本不缺錢,而且昨兒電話里聽胡云那意思,這阿姨一家別看著外面有些體面,但其實手頭真沒多少錢,要是按照之前顧陌城跟王胖子、姜老闆兩家的級別收費的話,估計這兩口子傾家蕩產之後還得把一家三口的腎割了……
就這樣,還不一定能湊夠呢!
她是習慣有來有往的人,付出了就一定要得到回報,要麼感情上的,要麼物質上的,鑑於跟蘇家人之前並無交集,所以只能是後面的。
因此顧陌城先前並不打算趟這個渾水,哪怕就是覺得胡云這人不錯也不想瞎摻和。
但後來,顧陌城忽然從胡云前後說過的隻言片語中拼湊出一件事,這才改了口。
沒錢不要緊,這世上總是有許多東西比錢更值錢的。
周婉狠狠瞪了丈夫一眼,也怕他再說錯話,忙賠笑道:“您千萬別見怪,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嘴笨,說話不討喜,其實沒別的意思。您說怎麼樣我們就怎麼辦,咱們趕緊用香吧?”
“急不來,”顧陌城擺擺手,說,“來之前胡老闆說,您二位還請了其他幾位,有一位謝師父,不知什麼時候到?”
周婉就看了胡云一眼,還以為顧陌城這是在挑刺兒,畢竟一事不煩二主,絕大部分人都不會喜歡這種自己被當成備份的感覺。
她剛要解釋,卻見顧陌城好像看透她心思一樣搶先說:“您才剛也聽見了,搜魂香,聚魂丹,我跟師兄只負責後頭的事兒,只管找,只管收,可具體怎麼操作非我所長,還得另尋高明。既然你們信任這位謝師父,還得麻煩他趕緊的,因為這聚氣小陣和銀針刺穴治標不治本,只能延緩,不能根除,要是去晚了,魂飛魄散,那可真是只能一輩子這麼躺著了。”
現在蘇渙的情況就好像數學書上那些變態數學題,他自己就像是那個同時開了一個進水口和一個出水口的神經病水池,而且補充的速度遠遠不足以與流水的速度相抗衡。
眼下出水口是被勉強堵住了,但並沒堵嚴實,甚至究竟能堵多久?誰也沒把握。
為今之計,只有儘快找到蘇渙丟失的魂魄,將這真正的水池塞子堵回去,才能徹底防止池水流失。
聽了這個,周婉和蘇通哪兒還顧得上多說,立刻飛快的跑去客廳打電話催了。
一直到了下午四點多,大門才再一次被敲響,顧陌城和井溶他們本能的看過去,就見一雙滿是塵土的越野靴踩了進來。
順著往上看去,是兩條迷彩褲也擋不住的結實大腿和窄臀細腰,以及一張鬍子拉碴的粗豪的臉。
顧陌城和井溶本能的盯著他的臉打量,正被這世所罕見的面相震驚,卻聽秦巒忽然不太確定的來了句:“老謝,謝廣平?”
來人也愣了下,“秦巒?”
眾人都是一怔,尤其是顧陌城和井溶不由得對視一眼,眼神中都流露出一個明晃晃的意思:
難不成師父真的能派上大用場?
等眾人重新落座,秦巒和謝廣平才你一言我一語的把事情原委說清楚。
原來這倆人還曾經是同學,在選修風水課的時候認識了,後來秦巒陰差陽錯接連遭變,原來的風水課老師順勢成了他的師父,謝廣平得到消息後也想拜師,誰知被乾脆利落的拒絕了。
謝廣平不服,也想不通,明明自己的成績不比秦巒差,課上課下也很積極,怎麼他能拜師,自己就不能了呢?
他是個心性堅定且不容易放棄的人,打定主意就開始纏磨,然而秦巒的師父也罕見地堅持立場,如此僵持了大半年還沒鬆口。
後來謝廣平彈盡糧絕,實在撐不住了,只得抱著天大的遺憾離開,具體後來幹了什麼,秦巒就不得而知了。
秦巒也覺得自家師父的反應很奇怪,問了好幾次卻始終沒得到回答,對方只說謝廣平註定了不是做這行的,其餘的就再也沒說。
轉眼過去小二十年,多少原本刻骨銘心的記憶都隨著記憶風化,最後消失不見了,更何況這點?
只是沒想到,秦巒會在這麼多年之後,以這種方式在這裡跟他見面。
現在在看到謝廣平,秦巒還是有些尷尬的。
當年對方那麼誠懇那麼辛苦的想要拜師都沒成功,自己卻不費吹灰之力,說出去簡直能叫一個擁有反社會人格的人當場黑化了。
可他分明這麼輕鬆的得到了別人拼盡全力也無法得到的機會,到頭來……除了起名兒竟然幾乎什麼都不會!
多麼浪費機會,多麼暴殄天物!連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