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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這葉小姐手氣怎麼這麼好!”
“是牌技好,留洋回來的就是不一樣,洋人也打牌的吧!”
“嗯,聽說什麼都比咱們這兒厲害,估計這麻將也是嘍!”
葉蓁深吸一口氣,她真的覺得自己和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她穿著華麗的蓬蓬裙,周圍的太太小姐都穿著精緻的旗袍;她的頭髮是黑長直的為了保留東方女子的溫和,周圍人反而為了洋氣一個個都燙了梨花卷;她仔細地算著牌贏了也是意料之中的,周圍人都無所謂純粹圖樂子。
她決定,下次再也不來這種場合了。
這裡是女賓客的包間,外面是觥籌交錯的宴會,他的父親、兄弟、未婚夫、未婚夫家的兄弟,都在外面。
望著煙霧繚繞的房間,她忽然想到楊戟今天和她說的話,
“你以為你所想要的,未必就真的是你想要的。當炮火聲響起的時候,一切都將結束,選擇將不再有意義。”
“是嗎?就算那不是我想要的,可是我有什麼理由,不去擁抱那些所有人都渴望得到的呢?放棄才是愚蠢!因為那些,本就該是我的。”
第40章 葉葭
“你說,這種環境明明讓她感到很不舒服,她為什麼不走呢?”璃月坐在宴會大廳連接二樓的台階上,看著剛剛從包間裡出來的葉蓁,感到很不解。
宴會來的賓客帶女伴的不多,還有很多都在包間裡打麻將,甚至還有不少在別的房間裡陪……能露臉並且一直在這種環境下應酬的,大多還是有些地位的,不僅僅是家族有地位,更是自身有地位有眼界。葉蓁應付得不錯,也一直在走動之中完美地避開了她那位未婚夫。
凌廣沒有說話,剛才璃月的話讓他覺得,這姑娘還真是幸運,長這麼大,除了幼年時期吃過苦以外,人生還真是順順噹噹的,沒經歷過什麼大的挫折,總是能輕鬆應對,這可算不得什麼轉世的功勞,有些事情哪是能定好的?天道有常,誰人能去決定些什麼。
“不過話說回來,我好像有些能理解她了,你看她這麼長時間,好似不知疲累一般,一直在與人交談,甚至還在說服著什麼,她剛才和那人說的事,好像之前麻將桌上就和一位太太說過。這種交際,是為了家裡吧。”
璃月想了想說道,她記得以前院長為了保住孤兒院,從來不喝酒的人也去陪領導喝酒,從來不紅臉的人也跑去和開發商扯皮,那些為了一些東西而迫不得已去做一些事的人,她遇到過,只是,有些忘了,相對順遂的人生會降低人對苦難的感受力,又是在醫院見過更痛苦的生離死別,有些人生的無奈她並沒有那麼清楚。
“她是為了家族。”
璃月和凌廣異口同聲地說出了這句話。
葉蓁覺得自己中了詛咒。
明明她有一個外冷內熱、表面嚴肅實則無比疼愛自己的父親,甚至於放棄讓她承受一個被家族全力培養的貴女所應當承擔的責任。
她本來可以過得自由而高貴,享受家族給她的優渥的生活條件,只見自己想見的人,讀自己想讀的書,愛自己想愛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
自由,真實,有尊嚴,有傲骨。
不必虛偽,不必奉承,不必戴上假面具,不必假裝自己在享受紙醉金迷的上流社會生活,不必告訴自己那些所謂的富貴榮華金玉良緣錦繡人生是她葉蓁捨不得的。
“丫頭,你已經不能反悔了。”
葉父剛剛看見了一個人,便轉身對女兒說。
葉蓁輕輕一瞥,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
“從我回來開始,便不打算反悔了。”
葉父點點頭,一時竟覺得有些可惜。
他記得女兒在中學時候成績特別好,也特別乖,老師們都很喜歡她,只是有一次,老師當著全班的面批評了她,還把他叫去學校一起批評,說什麼敗壞學校風氣,丟了女兒家的臉之類。
然後他知道了,有個十三歲的小伙子給他們家十二歲的丫頭寫了一封信。
丫頭看了不停地笑,讓老師給逮著了,那信里寫了什麼,他到現在也不知道,只是知道那個小伙子後來就沒有搬到了他們家隔壁,有事沒事就來葉家串門。
畢竟是民國了,男女之防不至於那麼重,兩個孩子也還小,那小伙子還聰明有禮貌,當然更重要的是楊家已經發跡了,所以他也沒怎麼反對。
只是這一次,楊家的提親,他很難答應。不說和李家的婚事已經默許了,不說楊家和李家還是差得遠,更重要的是,葉蓁她自己也不願意。
他問葉蓁,說,你願意答應這門親事嗎?
葉蓁搖了頭。
他看得出來,兩個年輕人之間還是有情誼的,只是不足以支撐他們反抗現實,小伙子能說服家裡父親來提親,估計已經是他最大的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