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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那亞目前的狀態,只能說,依然滿懷希望著,但前方其實是一片黑暗。
這幾乎是大陸上所有的九級魔法師都要面對都會面對都遲早會遇到的一種情況,然後在這種情況下,魔法師們一點點蹣跚著摸索著在黑暗中緩慢地向前方探索著,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有的忽然在無限黑暗中看到一點光芒,然後整個身心就像被注入了無盡的活力,大踏步地向前狂奔,接著整個身心都被光芒所包圍,然後晉升法師,開啟生命中全新的另一段歷程。
有的只是堅持堅持再堅持,除了堅持之外,還是只有堅持,直到生命終結,堅持再也沒有任何辦法可以繼續下去。
有的堅持堅持,終於有一天,「醒悟」了,迴轉了……就如占那亞遇到過的許多魔法師。其實這樣的魔法師不止是九級才有,八級、七級、六級、五級、四級、三級,甚至二級一級,都有。只不過,九級的最為令人感慨而已。
其實占那亞並不知道未來有一天他會不會是又一個令人感慨的對象,但既然目前還能進步,他又怎麼可能停下自己的腳步?唯有排空其它一切思緒,竭盡全力,奮勇向前而已。
這是總體的情況。
但事實上,近兩年來,隨著冥想效果的越來越微弱,某種疲憊,已經不請自來地時常向占那亞襲來了。
來即驅之,來即驅之。
但卻總是驅之又來,驅之又來。
占那亞不知道有一天,他會不會再也無力去驅趕這種疲憊,甚至於終有一天,即使還勉強有力去驅趕,卻已無心驅趕了,就如在帝都這些年他所拜訪交流過的某些九級魔法師一樣。
往常,關於這些,占那亞都不去想。
一是不敢想,二是沒有時間及心思去想,三是就算偶爾想及,也及時掐滅,竭力避免去想。
但其實就算再不想,某些東西,也都如陰影一般,盤旋駐紮在他的內心深處,或者說意識深處,偶爾地,一不注意,就會翻滾起來,冒出頭來。
甚至有一天,睡眠中,占那亞做夢了。
夢裡,他如現實中一般,奮鬥著,努力修行著,在進入九級之後,修行效果漸漸微弱,終於,完全沒有效果的那一天來到了,而占那亞的選擇是,繼續,繼續,繼續……
繼續到什麼時候?占那亞不知道,因為突然之間,他醒了。
其時,正是夜半時分,月光透過小小的窗戶,斜照在床,一種難以言喻的清冷和寂寞。
而占那亞就那麼怔怔地呆坐在床上,良久,良久,直至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月光換成了日光,把一點淡淡的溫暖投射在他的身上,才讓他仿佛從夢魘中真正醒轉過來。
夢雖然退去了,夢中的東西,卻那麼清晰如縷地印在身心深處,再不能去。——夢中所見,即現實所思。
夢中的場景,是否在不久的將來,即真實地呈現於他的面前?
而在現實中,他又能堅持多久?
屆時,他真的能比一些他之前暗自鄙夷和不屑過的魔法師更強?
關於這一點,占那亞不敢為自己打包票。從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占那亞並不信任自己。——只有修者才知道,此心此意,是多麼脆弱。
今天的自己,沒有任何資格替明天的自己做下任何決定。就算做下了,屆時,也很可能會被明天的那個自己無視掉,或者乾脆無情地否決。
……
許多回憶,許多思緒,就在此時,於占那亞的意識中泛濫起來。
而這個時候,占那亞卻一點都不去控制,不去扼止,反而,他還變本加厲地回想著與此相關的一切一切,好像要把以往太多的克制、勉強以及「委屈」,在這個時候,統統地發泄出來。
有人的發泄是通過酒,有人的發泄是通過淚。
而占那亞的發泄是通過心,或者說意。
就那麼靜靜地站在窗前,站在案前,對著案上的三個小竹筒,占那亞的身體一動不動,而他的意識和心緒,卻在上演著一場狂風海嘯,直至不知多久之後,風息了,嘯住了。
占那亞微微仰頭,對著天空,也對著自己,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這樣的微笑,已不知多少年沒有過了。仿佛向後退轉了數十年的歲月,曾經的青春年少,以及無盡活力,更重要的,還有最鮮活的夢想,再一次地洋溢在整個身心內外。
目光重新放在案前的三個小竹筒上,占那亞有著太多的高興、激動、慶幸以及感激。
而與此同時,還有一些令他自己感到尷尬的嫉妒。
是的,就是嫉妒。
這麼好的東西,這麼好的東西啊!
這麼令人難以置信的能夠大力促進修行的神奇之物,怎麼可以那麼輕易地就能夠得到!輕易到,甚至是任何人都可以得到!高級的可能困難點,中級的可能稍微困難一些,而那低級的,昨天他親身體驗過的,哪怕是,就連伺候田地的那些農夫,都能毫不費力地得到吧?
這真是,真是……
占那亞不知究竟該如何去說。
不過這種無謂的嫉妒只持續了極短的時間,片刻之後,占那亞直接大踏步地向外走去,而待走出不遠,更是直接施展法術,開始持續不間斷地「瞬移」起來,目標,正是城外。
至於要去幹什麼,那還用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