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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高層次的商販,有些什麼神通廣大的手段也是說不定的。或許,還不是「說不定」,而是理論上的必然。
一時間,方天的腦海里轉過了這諸般念頭。並非是他特別地去考慮這個東西,而是當心思放到這個方面的時候,有關的信息便一下子全都從意識之中浮現了出來。
不過當然,這些念頭,只是雜念。萊恩提起的時候,它們適時地在方天的意識中一閃,然後,不待去管,它們便自動消散了。
方天現在的精神意識,一片凝然,只是專注在修行之上,自沒有它們的容身之地。
這一次泡茶用的,還是古藤杯。
因為方天覺得,澗上之茶,配上這澗下古藤刻制的杯子,倒也算是相形成趣。
熱氣騰騰中,是茶葉輕輕翻轉,但是當然,沒有什麼香味透出。
上次用煮的一開始都沒能使它的氣味散發出來,這要是泡就能泡出香味來,那才是見鬼了呢,若果如此,方天必定懷疑這茶葉已經變質了。
在四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談說間,約四分之一個魔法時過後,也就是前世的十分鐘左右吧,方天見得杯中茶水已是清綠,便舉杯相邀示意道:「三位,請,小酌即可。」
說完,方天自己當先喝了一口。
一口入喉,方天的眉頭還是忍不住皺了下,是給苦的。
不知是這茶樹本身問題,還是採摘不應時,又或者是方天那坑爹的烘烤方式太過埋汰了這茶葉,總而言之,這茶水喝起來,雖是苦後有釅香,到底太過濃烈了一些。
這一次的水,就是用的泉水,不是山泉,而是方天的那個「魔鬼泉」。
話說早早地開始,大院裡煮飯就都用那個水了,因為這是皮埃爾老管家的決定。而他的決定依據就是,這是小弟弄出來的東西!
那水從地上剛冒出來的時候雖是手不能觸,但自然放置三日之後,那「寒氣」便消了,如常水一樣。
和那個澗中的深潭水比起來,其實還是這個泉水要清冽一些。茶水入喉的一瞬間,方天便分辨出了一些差別。其它感受,則和上次差不多,只是因為這一次是泡的關係,那苦的時間便稍長了些。
整個舌腔苦透了,那一絲釅香,才緩緩慢慢而來。就如前世時地球上亞寒帶的冬去春來,大地是從寒透中,慢慢解凍的。
且說三人反應。
有過上次的經驗了,方天都還是要皺眉頭,那麼,初次品嘗的三個人,其感受如何便是不問可知了。
不過這可是方天弄出來的東西耶。
就算再苦十倍,他們三人應該也都不會讓那皺眉出現在臉上的,何況對於飽嘗了世事之苦的人來說,這區區茶水的苦,便又實在算不得什麼了。啜著這茶葉,三人一時間都是慢慢品嘗著,沒有說話。
片刻後,不約而同的,三人臉上神情都是一變。
那是苦盡甘來時。
「好!」放下手中的杯子,萊恩大聲地贊道。
「人生亦如此味!殿下,此誠是佳物!」又啜了一口,是大口的,趁那苦透還未泛香之際,奧森便一口飲下,然後對著方天說道。
莫里希則是低頭默默品味著這茶,沒有說話。
從三人的表現中,方天也算略略看出點了東西。
或許是見得奧森晉入七級,前路大為拓展,與自己已不是一個層次,而且這變化是在一日之間發生的,萊恩此時是難掩失意的,心態有點失衡。而他也意識到了這失衡,所以言語舉動間便有意地「大方」。
舉個不太恰當的例子,就好像有的人喝多了酒,但他自己又覺得一切「還算是在掌握之中」的,也就是意識還算清明的,所以,有所舉動時,就不免顯得很是「得體、放得開」。
陌生人或許看不出什麼,但只要是熟悉他平時言語動作的人,一看,就知道,這人是喝多了。
當一個人擔心別人看出他失意又或者喝醉,從而在舉動中不自覺地表現出某種「大方」的時候,別人一般是很容易看出這種刻意來的。
此時,萊恩的這舉動當然當不得方天的讚賞,但也算是中規中矩,表現出了他身為一個魔法師的修養。
奧森的舉動,也頗為值得一說。
甘尚未至一口盡,只滿滿品嘗著那苦,其舉止雖是溫和,卻有一種真正的大氣隱隱透出。看得出來,此君也確實是處於人生得意之時。
方天前世時,中國古代有一句詩叫做「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就算不懂詩的人,也能從這詩里看出一種風流自賞之意。
這就是人生得意的表現,但人生得意,還可以是有另一種表現的。
那就是富者備簡食,貴者著素衣。
若用一個具體的畫面來作描繪形容的話,那就是一個大富大貴之人,身穿一襲簡陋青衫,獨坐涼亭里,對月酌酒,而下酒之物,除了月光之外,不過只是一碟花生米。
寒酸嗎?
簡陋嗎?
不!一點都不!
貧賤之人,素衣簡食,那是真正的貧賤。而富貴之人,素衣簡食,那就是大度雍容,不以物喜,超然物外。
素衣在其身上,也能穿出風流。
簡食在其口中,也能品出滋味。
奧森此時的舉動,就是不自覺地切合了這種心態。
這茶水是苦盡甘來的,但這時,他卻是偏愛品嘗那苦,而且滿滿地一口酌下。為什麼?是他犯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