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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就是踐之行之,永無止境嗎?
對於老師來說,法師,別說是終點了,就怕連起點都不是吧。老師之心,老師之意,或許就如這潮汐一樣,從天邊而來,沖盪一切,向天邊而去?
「宇宙浩瀚,天地蒼茫。」
立身在這無邊無際的元素潮汐之中,莫里希忽地深深體會到了,何為浩瀚,何為蒼茫。
而在這浩瀚與蒼茫之中,他的身心意識,渺小得就如同狂風中的一片小樹葉一般,無依無靠著。
「宇宙浩瀚,天地蒼茫,人者立在中央。」
人者立在中央?
意識流連在這句話中,莫里希忽地身心陡震。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九層之台,起於壘土。淺又何妨?薄又何妨?鄙又何妨?吝又何妨?」方天以前的又一段話,忽然湧現。
管它浩瀚,管它蒼茫,我只守著一個,小小的中央。
讓千里之行,從今日起,讓萬里之意,從今日起,讓那永遠止境的大道之志,亦從今日起!但以此意此志貫之,淺薄終將貫通浩瀚,浩瀚終將衝破蒼茫!
此念一生,有大改變。
身內身外,再沒有浩瀚,再沒有蒼茫,而只有一個小小的中央。
人仍然立身在那無邊無際的潮汐之中,那潮汐也仍然洶湧著,沸騰著,這些,都沒變。但他自己,變了。
一念翻轉之間,莫里希但覺自己再不是之前那無依無靠的浮葉,而是忽然地,又好像是很久以前就是地,成為了一個小小的湖泊。
那流過身邊的潮汐,在身外,任怎麼洶湧,到了身內,卻只是靜靜地,向他的這個湖泊流注。
不知什麼時候,那湖泊被流注滿了,然後身內身外,連成了一片。
當那身外的潮汐,流過身心,經過身心的周轉,然後又流到外面的時候,莫里希忽覺身心之中,好像有著一層薄薄的「殼」,被這潮汐給衝破了。
在這整個過程中,莫里希無悲無喜。
但這一刻,他卻忽然地就知道,六級之限,就這樣地,被打破了。
沒有艱難,沒有困苦,沒有重重波折,也沒有任何之前的預料,就這麼突然地,他已經是七級了,如此平靜,如此自然。
然而在這平靜和自然之後,意識,伴隨著外面的元素潮汐,卻是又一次地洶湧沸騰起來。
前塵往事,如潮翻湧。
那層層疊疊不敢回首也無法回首的過去,就這麼突然地,又一次鋪天蓋地而來。
那第一次的回首,是將兄長介紹給殿下,不,老師之後。
而這一次……
莫里希此時的意識之中,那許許多多早就塵封已久的畫面,突然地,無比地鮮活起來,比以前任何一次地,都更鮮活。
「莫里希……」
那是一個很是陽光燦爛的早晨。父親把他找去,本來想要說些什麼的,但在默默看了他半晌之後,卻是微微搖了搖頭,然後什麼也沒說,就讓他出去了。
現在想來,父親當是在那個時候,就正式在心中,把他給拋棄了吧。
所以後面那個所謂的弟弟的任何舉動,哪怕是再過分,他也都未曾有過任何過問。而經過一連串的試探之後,那個弟弟,也終于越來越膽大,直到把他這個哥哥,任意地折辱。
父親真是好有決心,一旦決定了在兄弟倆之間的取捨之後,對他這個兒子,竟是任生任死,未曾加之一眼!
如今,二十年,在喪心失意中度過。
二十年了。
父親,今日如何了?
那個所謂的弟弟,今日如何了?
艾米莉,如何了?
還有,那個打斷他四肢的人,那個肆無忌憚地踐踏著他和兄長的人,又如何了?
法師之力,移山倒海。
倒海,方天暫時還辦不到,但是移山,移一些小小的山脈,卻已經是輕而易舉了。更不用說,現在還有著六個法師,作為他的輔助動力輸出。
方天的感應,貫注著這整個的平野以及其四周的山脈。
大至大地之下的山脈底座,小至一山一水,再小至這片大平野中的哪怕任何一棵樹一根草,都在感應之中,也都在可操控之中。
在意識中稍作醞釀之後,接下來,突然地,就是地動山搖。
雖是地動山搖,卻沒有半點聲音傳出,就好像,那一切的變化,都只是幻影。
四周的山脈,作著小小的錯位。而這片廣袤平野上的茂密森林,無聲無息地,向外圍移動,直到形成了一個綠色的圓圈,包圍在這片平野的四周,佇立在四野山脈的腳下。
綠色森林圓圈內,大地塌陷,形成了一個約百米之寬的環形陷凹,幾條貫穿著平野湖泊的溪流向這陷凹流注著,不久之後,這裡當是河流。
若再有雨水沖刷,那山腳下的森林,將是第一道防護,而森林之後的這百米大溪谷,將是第二道防護。
被森林與溪谷環衛著的大平野,此時,是真正的平野。
視野之中,再無任何一棵大的樹木。
而視線之中,只有二物醒目。
一是之前那澄靜的大湖泊。
二是被移到平野中來的,一座小型的山脈。
山脈與湖泊,恰如並立雙星,鑲嵌在這片廣袤的平野中間。
變化在緩緩中開始,在緩緩中結束。下一刻,眾人身形倏換,來到了那平野中的山脈之上。放眼望去,四野在目。那天,藍得透明。那平野,廣袤得讓人舒懷,那湖泊,令人觀之不覺中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