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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似乎整個生命,都在走向純粹。
方天也隱隱覺得實際情況很有可能就是這樣,但卻沒怎麼把心思放在這個上面,他的心思,放在了對於意識的整理上。
而意識,在這段時間裡,一直都在炎黃之道上打轉。
前世今生,許許多多的事物,都被「炎」和「黃」這兩個字串連了起來,就好像,他已經得到了一把可以打開世間一切世事奧秘的萬能鑰匙。
任何一件以前想不通或不理解又或理解得不透徹的事情,現在,只要把這把鑰匙拿過來在上面一轉,喀嚓一下,就打開了。
一切都是那麼通透。
直入其根本,直面其本來。
那種美妙的感受,讓方天時時覺得,他好像已經暢遊在了「初陰知塵境」的境界之中,甚至於,都觸摸到了一絲「太陰復命境」的門檻。
但是方天也非常清醒地知道,這只是他在做夢,美夢。
然後他就忽然想起了前世的一個詞語,「鏡花水月」,其實,也不算是想起了,而是他在身臨其境著。
此時,正是夜晚。
月亮不圓,但是天氣很好,碧空如洗,也因此,月華明淨。
方天就坐在一條從山中流下來的小溪邊,溪水清淺,因流動而在水面呈現著點點漣漪,而月亮,就或整或碎或動或靜地倒映在這點點漣漪之上,如同一匹窮盡人間巧手而繡繪出來的華麗絲緞。
仿佛只要有人伸手在裡面輕輕一撈,就能撈出一條如星如月如夢如幻之紗。
方天就伸手撈了。
然後在他的手指輕輕觸及處,那最華麗的紗中之月,剎那間,便碎成了一片星星,所有的碎星,都在調皮地向他眨著眼睛。
方天就知道,當前情況下,他對於「初陰知塵境」的把握,或許就像現在這般,如同水之中月。
並非虛幻。
卻也並不實在。
不過那也沒什麼,理所當然的,一步一步來吧。
方天心中只是無限期待,卻沒有任何的急切之心。這或許也是「空寂離塵境」帶給他的吧,如果一個人可以覺得自己在大地的任何一個角落一站就是幾百年,幾千年,甚至幾萬年,並且還很沉浸其中,那麼——
還有什麼事,會讓他感到心浮氣躁呢?
也因此,這段時間裡,方天的整個身心,都沉浸在與這片天地交相合一的狀態中,許多時候,他好像就真的成了這裡的一草與一木。
在他沉靜安然著的時候,有小鳥在他肩頭歇息過,也有蝴蝶在他發梢停佇過。
然後直到它們飛走,也沒發覺,這裡是一個「人」。
若是以前,別說活物了,就算是一滴小水珠什麼的,又何曾能進入他的周身三尺之內?而現在,身邊的元素環繞已經不在了,其實也不是不在,而是擴散到了更遠的地方。
周邊好幾十米的地方,都好像已經變成了他的身體,在這範圍內,任何一點氣流的涌動,甚至哪怕是一粒塵埃的變化,都盡在感覺之中。
不是刻意感覺,而是這些區域,好像已經變成了他的身體,對其感覺,只是本能。
方天曾用這種「本能」,讓一片從樹上掉落下來的葉子,在他的一念之間,化作飛灰。而在這個過程中,他連一丁點的魔法元素,都未曾調用過,周圍,也未曾有過任何的元素波動!
也就是說,這不是魔法!
不是魔法,那又是什麼呢?方天不知道,也不曾花費心思想要去知道。——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
他只要知道,他現在向著一個更好的方向走去,就可以了。
空山流水語,草木不知年。
好在方天並不是一株真的草木,雖然心神時時沉浸,但也還是能知道時間流逝的。
之前,只是一直捨不得這美妙的身心感受罷了。
直到恍惚中覺得時間似乎已經過去了十好幾天,方天才把心神主動地一「震」,從那種莫名的狀態與氛圍中脫離了出來。
意識回歸清明與活躍。
然後前世的一首小詩悄然泛上心頭:世界廣如水月,身心皎若琉璃。但見冰消澗底,不知春上花枝。
兩臂朝天,精神抖擻,甚至還一時興起,連翻了好幾十個空心跟頭,下一刻,方天揮一揮衣袖,對山中的流水與花花草草無聲地許下了下次再會的約定,邁步朝魔法師協會湖心島的方向走去。
他也不用魔法,只是隨意地邁步。
但是每一次邁步,都在三十米到四十米之間,好像空間在他的腳下,神奇地縮短。
這仍然是那個元素擴散帶給他的,和他將三四十米內的落葉無聲無息中化作飛灰一樣,同屬「本能」。
接近湖心島的時候,協會的幾位法師同時向他這邊趕了過來,一邊趕來,埃里克老頭一邊還笑著說道:「殿下,你可終於是回來了,你是再不回來,我們……」
看到幾人過來,方天便停下了腳步。而當埃里克說到「我們」的時候,正是和其他幾位法師一起,來到了他的身邊。
就在剎那之間,埃里克那句還未說完的話戛然而止,臉上泛起極度震驚的神色。
不止他一人是如此。
其他幾人,安迪是這般,法爾斯坦是這般,木羅是這般,希岩是這般,就連身為方天弟子的帕特也是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