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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走的時候,還笑嘻嘻地對我說:『傻小子,為師這就去了,以後就你一個人了,你要好好的啊。』」
埃里克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因為不得不停。
希岩法師,這個已然晉入了法師的清癯老者,這個神色間其實頗有點清冷的老者,這一刻,兩手捂臉,低下頭,卻是如同一個孩子一般地,放聲大哭。
在這裡,在這樣的情況下,在其他幾位法師的面前。
和他差不了多少的,是木羅。
木羅此時雖未以手掩臉,也未低頭痛哭,但是眼眶之中,卻已滿是淚水。
安迪與法爾斯坦兩人,情況稍好,卻也都帶著淡淡的懷緬之情。
走到這一步,誰的身後沒有老師呢?
他們或嚴厲,或溫和,或循循善誘,或冷酷生硬。
但有一點,卻肯定都是一樣的,那就是,弟子前進的每一步之間,總是有著他們的目光。換言之,每一位走到了高處的魔法師,都曾經在這樣的目光下成長。
而當有朝一日,那樣的目光再也不在,卻又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
你走差了,不會有人訓斥著,罵你一聲蠢貨。你走好了,也不會有人稱讚著,拍拍你的肩膀,然後說上一聲,好樣的!
沒有催促,沒有斥責,沒有寬慰,沒有稱讚。
什麼都沒有。
你終只是一個人了。
過得些許時間,待眾人情緒稍作平復之後,埃里克接著道:
「殿下,讓您見笑了。我們這些老傢伙就是這樣,想到往事的時候,總是容易傷心動情。」
方天點點頭,沒有作聲,然後聽著埃里克繼續說道:
「那時,老師還說,埃里克,將來你要是晉入法師了,那就想法再找一個老師吧,我不會怪你的,怪你也沒有用。但是那個人,一定要比我更好,更強。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在那個人面前,有的時候,你自然地就會想起小時候,想起我。」
「如果不是這樣,那麼不管那個人怎麼強,怎麼看好你,你都不許投入他的門下。不然,就算在地下,我也把你黜出門下,你將再不是我的弟子。」
今天之前,一直給著方天以詼諧風趣感覺的埃里克,這般淡淡說著。
「這些年來,南南北北的,這個大陸,那個大陸,我走過了很多地方。殿下,你是那惟一的一個,能讓我想起小時候的人。」
說到這裡,埃里克目注方天:
「所以,殿下,如果您覺得我這個老頭子還算看得順眼的話,那就收我為弟子吧。如果弟子做不成,那就請讓我做你的追隨者。如果追隨者也做不成,那麼從此以後,殿下,我將離您遠遠的,終身再不見面。凡您所到之處,我皆退避千里。」
「至於麼?」
方天摸著鼻子,苦笑著說道。
埃里克卻是已經默然,不再說話。
「埃里克閣下,你讓我考慮幾天,可好?」一時之間,無奈之下,方天只得這麼說著。
「可以,但是殿下,我只給你三天的時間。」
方天無語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求人收為弟子或者追隨者,求得這麼牛逼的。
您這才是霸氣側露啊!
「那麼你們呢?」方天轉臉,一一看向木羅、安迪、法爾斯坦、希岩四人。
「某等不敢希求太多,只願身為追隨,至於是為弟子還是為追隨者,但由殿下決定便是!」幾人間也沒有對看一眼什麼的,徑直由安迪代表著眾人說道。
顯然,他們是來此之前,早就有所共決了。
方天想起了剛才埃里克的話,「在您閉關的這段時間裡,我們幾個呢,恰好碰到了一起。」
你們還果然是碰了。
然後就碰出這麼個東西出來?
唉,頭疼啊。
方天搖搖頭,分別注視幾人,然後卻是目光對著院落對面的大樹,淡淡說道:「若我告訴你們,其實我都不知道下一步怎麼走,又當如何呢?」
這話卻顯然是出乎眾人意料了。
到了此時,幾人終於是互相對了一眼,然後還是由著埃里克說道,看來他是幾人這段時間裡公推的對外發言人:
「那我們就更有理由追隨殿下了。我們幾個老傢伙,總算是痴長了一些歲月。如果殿下不嫌棄的話,可以讓我們幾個老傢伙先作指點一下。我相信,以殿下您的天資和睿智,定會很快再作突破的,那時您再反過來,指點我們幾個不遲。」
還真不遲。
剛剛晉入法師,這幾個老傢伙,現在一個個資本其實雄厚的很,比許多剛出生的小娃娃還要雄厚。說起這種話來,當真是底氣十足。
此時,方天終是再無話可說。
無語地分別看著幾人,然後方天道:「讓我考慮考慮吧。就以埃里克閣下剛才所說的,三天,如何?」
「那好,殿下。殿下您的時間寶貴,我們也就不多打擾了,這就告辭,回去等著您的消息。」埃里克說著,然後幾人都是站了起來,同時向著方天行了一禮,然後就走了。
瞬移走的。
也就是「唰」地一下子,消失得乾乾淨淨。
這叫個什麼事呢?方天輕輕嘆了口氣,然後從長椅上起得身來,背著手,在這其實頗為寬闊的練武場中散步。
一邊散步,方天一邊作著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