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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黃!
再然後,許多年,許多年,無數的後來者,從他們開闢的道路中一路向上,一路走遠,越走越遠,走到那遙遠的圖騰看起來,也越來越渺小,越來越黯淡。
終至渺小黯淡到,前世的方天,已是將之徹底地遺忘。
圖騰,圖騰,那遙遠且隔世的圖騰,今日的你,當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模樣?
是仍舊高高在上地懸立在天地之間,還是已然成為斷碑殘垣,湮沒於荒煙蔓草?
如果你仍然高高在上,我將抬起頭來,心甘情願地仰望。
如果你已然斷殘,已然湮沒,我將彎腰,我將曲膝,我將跪伏,我將匍匐在地,只為,依然可以用一種仰望的姿態,將你朝拜。
第526章 此生亦只屬炎黃
這就是「炎」嗎?
不知多久,方天緩緩地伸出手來,一朵溫和卻異常明亮的火焰在他伸出的掌心憑空出現,閃爍著,升騰著。
如果安迪埃里克等人現在在這裡,就會異常駭然地發現,那火焰,不是由外界的元素法術造成,而是……而是如同一朵真實的花,從方天的手掌中,生長了出來。
就算法師再大能,揮手之間,甚至只是動念之間,就可以造成傾天大火,但是法師自身,卻仍然只是尋常的血肉之軀。
一如普通人。
最多,生命力什麼的比普通人要更旺盛一些罷了。
但不管怎麼說,其身體,是絕對不敢讓任何一個哪怕是小小的小火球接觸的。如果沒有防護,那麼,哪怕是一位法師,也能輕易地被一級的小魔法學徒用火球灼燒得滿地打滾。
但是這時,那火焰,不止是接觸著方天的手掌,更是直接地像是以其為土壤。
以那土壤為承托,生長著。
就如同一朵真正的花,火焰之花,也可以說是,生命之炎。
不論草木,不論蟲蟻,不論鳥獸,又或是更高端一點的人,凡是生命,在這天地之間,也便如方天現在掌心中的這朵火焰,在閃爍著,在升騰著。
在閃爍中,向天地證明其存在;在升騰中,從外界爭取著存在的權利。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前世時,某皇帝身上被裝扮了很多的故事,而故事的其中之一是,其下江南時,指太湖中往來不絕之船,問一僧曰:「不知湖中往來之船,共有幾條?」
老僧回答道:「只有兩條,一為名,一為利。」
為什麼為名?是要在他人的欣賞、讚佩、仰望、敬畏、懼怕等情緒中,證明著自己的存在。
為什麼為利?是要在那風波不定的塵世中,為自己的存在,獲取存在的權利。
是以,為名也罷,為利也罷,都是生命的閃爍,都是生命的升騰。
換言之,也都是「炎」。
炎者,生命之根本。
「無邊落木蕭蕭下」里的東晉末、宋時初陶淵明大筒子,任彭澤令八十多天,第三個月的考勤還沒拿到,就連辭職信都沒寫一封,只把兩隻大袖啦噠啦噠一甩,然後便飄然離去。
離去之時,還作歌道:「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
為吏一方,稻糧之謀得到了滿足,「形」不用再擔心餓肚子了,但是「心」卻在惆悵著,卻在傷悲著。——
難道我的這一生,就要在這樣的營營苟苟中度過嗎?
罷了,罷了,既然甜豆腐腦與咸豆腐腦不可同吃,那我就兩個都不吃了,乾脆回去種我的豆子去吧,縱「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我也不悔!
我的身體,對不起了,從此讓你告別清香滑嫩的豆腐腦生活,每天只是吃點豆渣,湊合著吧。
我的心靈,恭喜你了,從此以後,你就盡情地翱翔,盡情地高飛吧,「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聊乘化以歸盡,樂夫天命復奚疑!」
身者是我,心者亦是我,選誰棄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怎麼選擇,也都是為了「我」。
這是什麼?
這依然是生命的閃爍,依然是生命的升騰。
並且,閃爍得更加激烈,升騰得更加旺盛,因為,有著艱難的抉擇與碰撞。在進也難退也難的兩難中,生命之炎不但沒有黯淡,反而,迸發出更耀眼的光華和色彩。
故老相傳,亦有那走入山中的人,拋棄了一切。
包括名,包括利。包括情感的牽繫。包括身體的享受,甚至也包括心靈的自由。
然後,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某種清寂的苦行中,期待著有朝一日,可以徹底地「超脫」出來,不用再面對那短短几十年間的生老病死,不用再面對那恍如滑稽的舞台劇,劇中,個個都是小丑。
這是什麼?
這同樣是生命的閃爍,同樣是生命的升騰。
名者我所欲也,利者我所欲也,溫暖溫馨亦我所欲也。身體的享受我所欲也,心靈的自由亦我所欲也。
凡此種種,世人想與未想,求與未求,皆是我之所欲也。
有大欲,是以願先受大苦。
但願有朝一日,可以苦盡甘來。
此若不是閃爍,何為閃爍?此若不是升騰,何為升騰?
……
凡此種種,不論平坦路,不論崎嶇途,不論庸人所擇路,不論痴人所選途,統統皆是,欲為此生之生命,做它一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