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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卡巴斯基的第二回剛一出來,帝國許多上層家族及高層次修煉者已經在蠢蠢欲動了,各種打算,各種謀劃,都在醞釀。但是還沒等他們怎麼個醞釀,甚至不少勢力還沒來得及醞釀,一切就已被扼殺在搖籃中。
扼殺得乾乾淨淨。
雷霆之下,帝國內外,一切勢力皆伏首。
臨波城,用它自己的消亡,為各方勢力,做出了一個無需任何通傳的告示——越線者,便如此。
有人嘆息,當然也有人高興。
會高興的主要是那些小家族及低層修煉者。——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也可以不用有任何顧忌,可以放心大膽地到紅石鎮混水摸魚去了。既然這樣,那還等什麼,去唄!
他們是反應最快的。
而那些較有分量的家族和修煉者,相比他們,不免就多了一些別的考慮。但其實也沒有什麼真正值得考慮的。——考慮個球啊,先往那個叫紅石鎮的地方去,才是正經!
於是,波及整個帝國的,一股修煉者的遷徙大潮,開始了!
第340章 一位法師的留弟子書
帝國北域,朝陽城。
城郊,深深叢林中,幽僻庭院內。
庭中盤曲雙樹下,一個面色清癯的老者臉帶緬懷之色,打開了一個被三層油布包裹著的一份東西,當那東西最後展開的時候,卻只是一封信,一封早已被時光鏽蝕得失去任何光澤的信,本是極好的紙質,已是斑駁發黃。
老者雙手微有顫抖,然後小心翼翼地展開信件,低下頭看了起來:
「希岩我徒,你能閱信,為師既感欣慰,也感憂慮。
當日留信時,為師曾言告於你,不到九級,不得閱此信,不遇心意彷徨不定之時,便是已至九級,也不得閱此信。你之今日,因何彷徨,因何不定?
若無生死迫在眼前事,閱至此處,你當放下信來。
出去,到大山中走一走,看看雲出山中,看看水行澗下,看看鷹鳥撲食,看看走獸飛奔。如此這般,不思不食,渴飲山泉可也。三日後,再復返回,重展此信。」
看到這裡,老者臉上頓生愕然之色。
但沒有任何遲疑地,他放下信來,將手中信紙重又小心翼翼地折好,包好,放好,然後徑直行出院落,連那早已疏漏支離的破碎院門也不帶上,只留一院林蔭深深。
三日後,老者再次返回。
這一次,他的神態已是寬緩從容了許多。
信再一次展開,老者低頭接續看去:
「當年為師尚幼之時,一年中,冷月之節,為師之師指庭中空際紛紛落葉,道:『你道眼前,所落者何?』
為師言:『葉子唄!』
百年之後,為師之師,業已逝去。
又一年冷月之節,為師對著庭前雙樹,看葉落紛紛,不自禁想起往事。不勝感慨中,為師此時方知,眼前所落者,非惟落葉,還有我輩之光陰也。
時間如流水,或在腳下,或在眼前,你卻不覺。當你覺之的時候,你已經老了。」
「年少者,與年老者,總是無法對話。
年少者,正當朝陽,年老者,已是黃昏。年少者,躊躇滿志,年老者,淡然冷然。年少者,思在快意,年老者,思在寬餘。年少者,思在超拔,年老者,思在穩健。年少者,思在峻切,年老者,思在周全。
尋常之事尚如此,何況修煉?
修煉一途,苦澀艱深。許多隱秘微妙處,可以心會,難以言表,可以自識,難以教人。
世間血脈傳承,直系者,謂『嫡傳』,旁系者,謂『庶傳』。我輩之收傳後續,亦如此類,傾心相傳者,謂『弟子』,簡泛相傳者,謂『學生』。然則以為師看來,天下師徒,有幾能做到傾心相傳?
非師者欲藏欲遮,是縱師者坦心剖腹,為弟子者,亦只能學其表,不能得其里,只能學其淺,不能得其深,只能學其粗疏,不能得其精奧也。
其理其由,已在上述。
是故十數年中,為師與你,只傳秘錄,不說心得,只傳法理,不說經驗。
之所以如此,是不欲以為師之心得經驗,掩你之思慮見識,不欲以為師之穩健周全,壓你之峻切超拔也。
年輕人,自當有年輕人之銳氣。
大劍若成,何愁無鞘?」
「然則為師一生,尤其自晉入法師之後,每有思有悟。為師此生只得你一弟子,常念若不能將我之思悟,傳述與你,不論於為師而言,還是於你而言,都誠為一憾事。
不能當時傳,又能如何傳?
為師思之再三,是故留信一封,囑你封存。
若你平坦順暢,一路衝進法師,此信自當永久埋沒,與塵泥同處。若你跌跌絆絆,然亦於四五十年內晉入法師,此信也當同樣不見光日。你若終身不閱此信,為師只有高興,而絕無半點遺憾也。
因為為師之信,於你而言,已是多餘,何必再看?你若有心,只是對著包裹,也是可也。
但是現在,你看了這信。
希岩我徒,不論此時你是處於何等之境況,為師與你言,且放寬心!
不論你是皺著眉頭,還是放下心懷,該走的路,一樣要走。既然如此,身為修煉中人,畢生數十年光陰,所修何在?所煉何在?
希岩我徒,我想讓你知道,為師對你之要求,不在法師,也不在更高。而是首先,你當銘記,你是一個修煉之人。修煉之人,就當在修煉之路上行走,可以錯過,絕不後悔,可以失敗,絕不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