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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通過這四種既截然分明又似乎純然如一的飛揚流動,方天漸漸地,似乎感覺到,那些漫布在這千里之域的生命之火,既似分散著,哪怕最微小的一點也獨立自在,又似融合著,所有的生命之火,共這天地,共這天地之間的流動,融合在一起。
無數的心念或者說意識的波動,在其中進行著,有喜悅,有激動,有急切,有憤恨,有不安……
這是個元素的世界,這是個生命的世界,這也是個情緒的世界。
種種不同的情緒,在靜靜地生發。
元素的輕紗,卻在一如繼往地飛揚流動。
漸漸地,那些所有的情緒,都被這些輕紗,裹著,帶著,如被風吹,如被水流,消融無跡。方天感覺,那所有的生命之火,都在這輕紗的飛舞中,慢慢慢慢地,一點點步入了寧靜和深邃。
而此時,整個炎黃城的數千里之域。
動作的人,失去了動作,交談的人,失去了交談,甚至連思考的人,也都失去了思考,慢慢地,所有的聲音和動作都在失去,整整千里之域,一切來自生命的聲音,都在消失。
從任何一個生命的感知往外,身周,身外,十里,百里,千里,漸靜漸寂。
直至,從南到北的整個千里之域,只有風聲,只有雨聲,只有水的流動聲。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整個炎黃城轄區,變成了一片寂靜之域。
而對於轄區內的生命來說,那些風聲、雨聲,乃至水的流動聲,也在遠去,慢慢地,無思亦無覺,無察亦無慮,意識進入沉寂,心神歸於空明。
而就在這沉寂與空明之中,忽然地,一個浩浩蕩蕩無邊無際的大河出現在所有人的意識之中。
河水流淌著,卻是靜靜的。
那是絕對的靜,那也是絕對的黑。
在其出現的一瞬間,就震懾了所有人的心神。
大河出現之後,緊接著,一道貫天徹地的橋亦為之出現。
再接著,那橋從河岸開始,漸漸向上,老樹出現,數個中年人出現,小鎮出現,「五通神境」出現,種種不同的人物與花海之後的老者亦一一出現。
總而言之,上一回的故事中,其所有的述說,此際,一一恍如真實地呈現在所有人的意識之中。
再然後,場景繼續向前演變。
一個面容堅毅的少年孤獨但堅定地前進,那橋由無邊之寬漸漸變窄,直至完全斷裂。
那少年在斷橋前靜靜站著,站了好久。
突然,那少年哈哈大笑一聲,一個縱身,就如離弦之箭一般,向著下邊緊鄰黑河之水的那不知道多深的繩索,撲了過去!
無數心神,在此一緊。
那少年躍下,呼呼風聲在耳邊響起,那幽冥黑河亦越來越近。
躍下的過程中,那少年一直只是緊抿著唇,緊瞪著眼,終於,在與那黑河之水即將緊接的一瞬間,那少年如風行虎躍一般地手腳並用,兩手抱住了上面的繩,兩腳勾住了下面的繩。
似乎安全著落。
但那兩道繩索,隨著那少年的手抱腳挽,上面的下盪,下面的上揚,這上下齊動,使得那少年整個身子一歪,半截衣衫入水。
半晌後,待繩索回位,那少年亦站穩之際,其之前不慎與黑河相觸的那半截衣衫,無聲無息地,化作點點細屑,然後同樣無聲無息地,落入黑河之中。
而那黑河只是一如故往,靜靜流淌。
第669章 不悔
就在這時,場面倒轉。
或者說,上一回的故事中,某個片斷的形象,此時,以最直觀的方式呈現在炎黃城千里之域無數人的意識之中。
那是一個形容枯槁,面色滄桑模糊的老婦人,用一種奇怪的腔調,在說、哼或者說唱著:
「生死橋,生死橋,幾人走過路迢迢。」
「生死橋,生死橋,十個來者九個夭。」
「生死橋,生死橋,橋下枯骨都沒了。」
「生死橋,生死橋,多少亡靈在呼召。」
老婦人的形象,只是一閃,而更多的,只是這話語,既斷斷續續支離破碎,卻又似清晰無比地,流蕩在風中。
「這就是生死橋啊,當真是橋下枯骨都沒了,其實,連枯骨都不可能有吧。」
那當是名龍傲天的少年喃喃自語說道,神色肅然,接著,卻又是一聲冷笑:「此橋既名生死之橋,難以渡過當是必然。若人人可過,還叫什麼生死橋?」
這話說畢,龍傲天定定心神,不再多想,小心謹慎地,手腳並用著,沿著繩索向著前方行進。
這繩索並不穩定,總是一晃一盪的,龍傲天的動作稍大一點,繩索都可能被他盪入那黑河之中,是以,少年幾乎是以最緩慢的速度,在慢慢地前進著。
浩浩蕩蕩的黑河,無邊無際。蒼穹之下,那名為龍傲天的少年渺小得直如螻蟻,而其前進的速度,更是似乎比螻蟻爬動的速度更慢。
慢得令人絕望。——
以這般的速度,何時才是個頭?
太陽,比這個世界的太陽要大兩三倍的太陽,升起,又落下,落下,又升起,甚至連那月亮都由缺變盈,但是,黑河始終浩浩蕩蕩,無邊無際。
那少年艱幸難言的攀爬,似乎毫無意義。
太陽的灸烤,露水的侵襲,無法停歇的行走,別說飲食了,連睡覺都不敢,困到最極的時候,那少年也只是微微閉上眼,小頓片刻,也只是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