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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孔子說,「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
我小的時候,出身底層,家境寒微,為生計故,所以會不少下苦的執事。——別說那個上下等級較為森然的時代了,就是數千年之後的後世,又有多少人,能坦坦然然地說出這樣的話來?
「立足現實」,就不會對己對人,要求太高。
就如端木賜救人與子貢救人的事例一樣,子貢救人收受報酬而端木賜救人不收報酬,孔子表揚前者而不表揚後者,就是因為,後者不是不值得表揚,而是天下絕大多數的人,做不到這一點。
把「大多數人做不到的」事情拿出來,作為標竿,久而久之,這個標竿會讓所有人都視若無睹,從而徹底廢掉。
以被稱為「亞聖」的孟子為例。
孟子說,「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這話真是會讓許多「民」大為鼓舞,為啥?最「貴」的嘛!
但現實不?
如果真的「君為輕」,那誰的腦袋被驢踢了,好好的貴民不做,去做這個輕賤的君?這句話的本質幾乎就是在說,你越是往上爬,層級越高,就越是卑賤。
這從根本上,否定了所有人奮鬥和努力的意義。
所以,這話,哪怕是「民」,也只會是最底層再無可後退的那一層的民才會拿出來宣講,而稍微有點身份地位的,可以向著前方前進的,都只會是無視這句話的。
其實,就算是最底層的那「民」自己,哪怕是宣講著這話,自己深心裡,也是不可能認同這句話的。
因為這話本質來講,就是錯的。
是不立足於現實的。
這話的存在,是有意義的,其意義就在於提出了這樣一個振聾發聵的思想,對所有受壓迫的人來說,是一劑興奮劑,但興奮劑可以偶爾用一用,有振奮精神的作用,若長期用,那這人,必定廢了。
真實的生活,終還是要回到「立足現實」的軌道上來。
立足現實,才能踏踏實實而真真正正地一點一點向前進,不論於個人而言,還是於社會而言。
從某種意義來說,任何非立足於現實的東西,都是一種「興奮劑」或「毒品」,讓人沉浸或者說沉淪於一種夢幻般的「完美」之中,從而視現實為污垢,然後或憤世疾俗,或生出厭離之心,或產生逃避之想。
就這樣,在肥皂泡般的「完美」下,然後自身之身心,也一步步地走向破碎毀滅。
「遠離顛倒夢想。」
方天忽然想起了前世佛經中的一句話。
一切賢聖,皆以真實為基礎,以現實為依託,以當前當下為立足。
下一刻,方天心中,緩緩流過這樣一種領悟,再下一刻,識海中,那數以萬計大小不等的「太陽」,忽地劇烈燃燒起來。
而這一燃燒,就是很久,在動靜終於止息之後,方天卻是發現,幾乎所有的「太陽」都小了一圈,完成了或多或少的「縮水」,其中,更有許多的「太陽」,直接消散了。
整個識海,及那些「太陽」,都顯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澄靜或者說純粹,用個不太恰當的形容,就如雨後的天空,一種說不出的清新。
而識海中心的那光點,更是既璀璨又柔和地,散發著瑩瑩光芒。
方天剛一感受著這些,接下來,就情不自禁地整個身心沉浸入其中,而當其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已是一夜過去,新一天的到來。
雨洗天青淨,風卷浮雲空。湛然此時意,千古誰與同?
方天緩緩睜開眼來。
此時已是八月中,早過了雨季,沒有雨,方天卻從這天地之間,感受到了一種雨洗之後的純淨,便連隨口呼吸的空氣,都那麼清新。
抬頭看去,更是碧空如洗,東方白漸待日出。
心念一動,以比邁入法師時的「瞬移」還要更「瞬」的方式迴轉了七星島上,在小樓中,方天召來了帕特,然後把對維林的安置詳細向其說了。
其實縱然詳細,也就是幾句話的事情,是方天想省都沒得省的那種。
帕特靜靜聽著。
方天也就是交待一下,這件事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探討的地方,此番之後,這件事就算是徹底了結。接著,方天就是考校一下帕特近來的修行進度了。
其實方天只用「看」的就可以,都不怎麼需要問的。
帕特事無巨細,悉作稟告,反轉為方天只是靜靜聽著,直待其稟告完畢,也沒表示任何意見,然後示意其退下。
帕特離開後,方天正想著今天要幹什麼呢,就看到之前集體離開一段時間的加洛多斯等大法師再次集體歸來,並直接降落於他的小樓之前。
而跟隨著他們一起降落的,還有一輛,一輛……
方天定神看去,下一刻,狗眼就瞎了。
尼瑪,他看到了什麼?
小轎車?
越野車?
總之,是一輛汽車!
媽蛋,難道他們組團穿越去了不成?方天心裡吐槽著,卻是下了小樓,無視一群大法師,直接來到那輛全手工版汽車面前,細細打量著。
他無視一群大法師,一群大法師可不無視他,而是紅光滿面地緊盯著他,似乎是急切地期待著他的意見或者直接點說,表揚?
方天只是看。
左看,右看,轉著圈從頭到尾地看,就是不發表任何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