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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黑龍幫的沙幫主也接到了銅牌,他當時一口答應,暗中卻將上船的時間地點通知了紅槍會。那三十餘名高手屆時趕往,不知如何走漏了風聲,到時候竟然沒人迎接。
「眾人守候數日,卻一個接一個的中毒而死。餘人害怕起來,登時一鬨而散,還沒回到家中,道上便已聽得訊息,這些人不是途中遭害,便是全幫已遭人誅火。這一來,誰也不敢抗拒,接到銅牌,便即依命前往。這一年中共有四十八人乘船前赴俠客島,卻也都一去無蹤,從此更沒半點音訊。那真是武林中的浩劫,思之可怖可嘆!」
石破天欲待不信,但飛魚幫幫眾死屍盈船,鐵叉會會眾盡數就殲,自己卻親眼目睹,而誅滅鐵叉會會眾之時,自己無意中還做了張三、李四二人幫凶,想來兀自不寒而慄。
石清又道:「十年之前,江西無極門首先接到銅牌請柬。早一年之前,各大門派幫會的首腦已經商議定當,大伙兒抱著『不人虎穴,焉得虎子』的打算,決意到俠客島上去瞧個究竟,人人齊心合力,好歹也要除去這武林中的公敵。是以這一年中銅牌所到之處,竟沒傷到一條人命,共有五十三人接到請柬,便有五十三人赴會。這五十三位英雄好漢有的武功卓絕,有的智謀過人,可是一去之後,卻又無影無蹤,從此沒了音訊。俠客島這般為禍江湖,令得武林中的精英為之一空。普天下武人竟是束手無策,只有十年一度地聽仟宰割。我上清觀深自隱晦,從來不在江湖招搖,你爹爹媽媽武功出自上清觀,在外行道,卻只用玄素莊的名頭。你眾位師伯、師叔武功雖高,但極少與人動手,旁人只道上清觀中只是一批修真養性、不會武功的道人罷了……」
石破天問道:「那是怕了俠客島嗎?」
石清臉上掠過一絲尷尬之色,略一遲疑,道:「眾位師伯師叔都是與世無爭、出家清修的道士,原本也不慕這武林的虛名。但若說是怕了俠客島,那也不錯。武林之中,任你是多麼人多勢眾,武藝高強的大派大幫,一提起『俠客島』三字,又有誰不眉頭深皺?想不到上清觀如此韜光養晦,仍然難逃這一劫。」說著長嘆一聲。
石破天又問:「爹爹媽媽要共做上清觀的掌門,想去探查俠客島的虛實。過去那三批大有本領之人沒一個能回來,這件事只怕難辦得很吧?」石清道:「難當然是極難。但我們素以扶危解困為己任,何況事情臨到自己師門,豈有袖手之理?我和你娘都想,難道老天爺當真這般沒眼,任由惡人橫行?你爹娘的武功,比之妙諦、愚茶那些一高人,當然頗有不及,但自來邪不勝正,也說不定老天爺要假手於你爹娘,將誅滅俠客島的關鍵泄露出來。」
他說到這裡,與妻子對望了一眼,兩人均想:「我們所以甘願捨命去幹這件大事,其實都是為了你。你奸邪淫佚,犯上欺師,實已不容於武林,我夫妻亦已無面目見江湖朋友。我二人上俠客島去,如所謀不成,自是送了性命,倘能為武林問道立一大功,人人便能見諒,不再追究你的罪愆。」但這番為子拼命的苦心,卻也不必對石破天明言。
石破天沉吟半晌,忽道:「張三、李四我那兩個義兄,就是俠客島派出來分送銅牌的使者?」石清道:「確然無疑。」石破天道:「他們既是惡人,為什麼肯和我結拜為兄弟?」石清啞然失笑,道:「當時你呆頭呆腦的一番言語,纏得他們無可推託。何況他們發的都是假誓,當不得真的。」石破天奇道:「怎麼是假誓?」石清道:「張三、李四本是假名,他們說我張三如何如何,我李四怎樣怎樣,名字都是假的,自然不論說什麼都是假的了。」石破天道:「原來如此!」想起兩個義兄竟會相欺,不禁愀然不樂;但想爹爹所料未必真是如此,說不定他們真的便叫張三、李四呢,說道:「下次見到他們,倒要問個清楚。」
閔柔一直默不作聲,這時忙插嘴道:「玉兒,下次再見到這二人可千萬要小心了。這二人殺人不眨眼,明斗不勝,就行暗算,偷襲不得,便使毒藥,實是兇狠陰毒到了極處。」
石清道:「玉兒,你要記住娘的話。別說你如此忠厚老實,就是比你機靈百倍之人,遇上了這兩個使者也難逃毒手。說到防範,那是防不勝防的。下次一見到他二人,立刻便使殺招,先下手為強,縱使只殺得一人,那也為武林中除去一個大害,造無窮之福。」石破天遲疑道:「我們是拜把子兄弟,他們是我大哥、二哥,可殺不得的。」
石清嘆了口氣,回思兒子與張三、李四結義,以及在鐵叉會巾的經歷,只覺他輕生重義,實是豪傑行徑,又想他對義兄重情重義,頗合俠義之道,雖然用在張三、李四身上,未免迂腐,但寧可人負我、不可我負人,正是英雄本色,若非如此,不免是無恥小人了,便微笑點頭,意示讚許。
閔柔笑道:「師哥,連你也說玉兒忠厚老實。咱們的孩兒當真變乖了,是不是?」
石清點了點頭,道:「他確是變得忠厚老實了,正因如此,便有人利用他來擋災解難。玉兒,你可知長樂幫群雄奉你為幫主,到底是什麼用意?」
石破天原非蠢笨,只幼時和母親僻處荒山,少年時又和謝煙客共居於摩天崖,兩人均極少和他說話,是以於世務人情一竅不通。此刻聽石清一番講述,登時省悟,失聲道:「他們奉我為幫主,莫非……莫非是要我做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