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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破天回到房中,正要向侍劍詢問花萬紫何以給陳香主關在牢里,何以她又要挺劍擊刺自己,忽聽得門外守衛的幫眾傳呼:「貝先生到。」
石破天大喜,快步走到客廳,向貝海石道:「貝先生,剛才遇到了一件奇事。」當下將見到花萬紫的情形說了一遍。
貝海石點點頭,臉色鄭重,說道:「幫主,屬下向你求個情。獅威堂陳香主向來對幫主恭順,於本幫又有大功,請幫主饒了他性命。」石破天奇道:「饒他性命?為什麼不饒他性命?他人很好啊,貝先生,要是他生了什麼病,你就想法子救他一救。」貝海石大喜,深深一揖,道:「多謝幫主開恩。」當即匆匆而去。
原來陳沖之送走花萬紫後,即去請貝海石向幫主求情,賜給解藥。貝海石翻開他眼皮察看,又搭他脈搏,知他中毒不深,心想:「只須幫主點頭,解他這毒易如反掌。」他本來想石幫主既已下毒,自不允輕易寬恕,此人年紀輕輕,出手如此毒辣,倒是一層隱憂,不料一開口就求得了赦令,既救了朋友,又替幫中保留一份實力。這石幫主對自己言聽計從,不難對付,日後大事到來,當可依計而行,諒無變故,其喜可知。
貝海石走後,石破天便向侍劍問起種種情由,才知當地名叫鎮江,地當南北要衝,是長樂幫總舵的所在。當地距汴梁城、摩天崖已甚遙遠,他如何遠來此處等等情由,他自己固然不知,侍劍自也茫然無知。侍劍只道他大病之後,忘了前事,便向他解釋:他石破天是長樂幫的幫主,長樂幫下分內三堂、外五堂,統率各路幫眾。幫中高手甚多,近年來好生興旺,如貝海石這等大本領的人物都投身幫中,可見得長樂幫的聲勢實力非同小可。至於長樂幫在江湖上幹些什麼事,跟雪山派有何仇嫌,侍劍只是個妙齡丫環,卻也說不上來。
石破天只聽得一知半解,他人雖聰明,究竟所知世務太少,於這中間的種種關鍵過節,沒法串連得起,沉吟半晌,說道:「侍劍姊姊,你們定是認錯人了。我既然不是做夢,那個幫主便一定另外有個人。我只是個山中少年,哪裡是什麼幫主了。」
侍劍笑道:「天下就算有容貌相同之人,也沒像到這樣子的。少爺,你最近練功夫,恐怕是震……震動了頭腦,我不跟你多說啦,你休息一會兒,慢慢的便都記得起來了。」
石破天道:「不,不!我心中有好多不明白的事兒,都要問你。侍劍姊姊,你為什麼要做丫環?」侍劍眼圈兒一紅,道:「做丫環,難道也有人情願的麼?我自幼父母都去世了,無依無靠,有人收留了我,過了幾年,將我賣到長樂幫來。本來說要我去堂子火坑裡的,幸好竇總管要我服侍你,我就服侍你啦。」石破天道:「如此說來,你是不願意的。那你去吧,我也不用人服侍,什麼事我自己都會做。」
侍劍急道:「我舉目無親的,叫我到哪裡去?竇總管知道你不要我服侍,把我再送到堂子裡去給人欺侮,我還是死了的好。」說著淚水盈盈。
石破天道:「堂子裡不好嗎?我叫他不讓你去就是了。」侍劍道:「你病還沒好,我也不能就這麼走了。再說,只要你不欺侮我,少爺,我是情願服侍你的。」石破天道:「我的病倒好了。你不願走,那就好極了,其實我心裡也真盼望你別走。我怎會欺侮你?我是從來不欺傳人的。」
侍劍又好氣,又好笑,抿嘴道:「你這麼說,人家還道咱們的石大幫主當真改邪歸正了。」見他一本正經的全無輕薄油滑之態,雖想這多半是他一時高興,故意做作,但瞧著終究歡喜。
石破天沉吟不語,心想:「那個真的石幫主看來是挺兇惡的,既愛殺人,又愛欺侮人,個個見了他害怕。他還去搶人家老婆,可不知搶來幹什麼?要她煮飯洗衣嗎?我……我可到底怎麼辦呢?唉,明天還是向貝先生說個明白,他們定是認錯人了。」心中思潮起伏,一時覺得做這幫主,人人都聽自己的話,倒也好玩;一時又覺冒充別人,當那真幫主回來之後,一定大發脾氣,說不定便將自己殺了,可又危險得緊。
傍晚時分,廚房中送來八色精緻菜餚,侍劍服侍他吃飯,石破天要她坐下來一起吃,侍劍漲紅了臉,說什麼也不肯。石破天只好罷了,津津有味地直吃了四大碗飯。
他用過晚膳,又與侍劍聊了一陣,問東問西,問這問那,幾乎沒一樣事敘不透著新奇。眼見天色全黑,仍無放侍劍出房之意。侍劍心想這少爺不要故態復萌,又起不軌之意,便即告別出房,順手帶上了房門。
石破天坐在床上,左右無事,便照十八個木偶身上的線路經脈又練了一遍功夫。
萬籟俱寂之中,忽聽得窗格上得得得響了三下。石破天睜開眼來,只見窗格緩緩推起,一隻纖纖素手伸了進來,向他招了兩招,依稀看到皓腕盡處的淡綠衣袖。
石破天心中一動,記起那晚這個瓜子臉兒、淡綠衣衫的少女,躍下床來,奔到窗前,叫道:「姊姊!」窗外一個清脆的聲音啐了一口,道:「怎麼叫起姊姊啦,快出來吧!」
石破天推開窗子,跨了出去,眼前卻無人影,正詭異間,突然眼前一黑,只覺一雙溫軟的手掌蒙住了自己眼睛,背後有人咯咯一笑,跟著鼻中聞到一陣蘭花般的香氣。
石破天又驚又喜,知道那少女在和他鬧著玩,他自幼在荒山之中,孤寂無伴,只一條黃狗作他的游侶,此刻突然有個年輕人和他鬧玩,自十分開心。他反手抱去,道:「瞧我不捉住了你。」哪知他反手雖快,那少女卻滑溜異常,這一下竟抱了個空。只見花叢中綠衫閃動,石破天搶上去伸手抓出,卻抓到了滿手玫瑰花刺,忍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