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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個兒擲出燒餅,隨即從腰間抽出一對雙鉤,鉤頭映著夕陽,藍印印的寒氣逼人,說道:「到這時候還不拿出來?姓吳的,你到底識不識時務?」賣餅老者道:「大爺認錯人啦,老漢姓王。賣餅王老漢,侯監集上人人認得。」高個兒冷笑道:「他奶奶的!我們早查得清清楚楚,你喬裝改扮,躲得了一年半載,可躲不得一輩子。」
賣餅老者眯著眼睛,慢條斯理地說道:「素聞金刀寨安寨主劫富濟貧,江湖上提起來,都要翅起大拇指,贊一聲『好!仁義俠盜!』怎麼派出來的弟兄,卻向賣燒餅的窮老漢打起主意來啦?」他說話似乎有氣無力,這幾句話卻說得清清楚楚。
高個兒怒喝:「吳道通,你是決計不交出來的啦?」賣餅老者臉色微變,左頰上的肌肉牽動了幾下,隨即又是一副懶洋洋神氣,說道:「你既知道吳某名字,卻仍對我這般無禮,未免太大膽了些吧?」那高個兒罵道:「你老子膽大膽小,你到今天才知嗎?」左鉤一起,一招「手到擒來」,疾向吳道通左肩鉤落。
吳道通向右略閃,高個兒鋼鉤落空,左腕隨即內勾,鋼鉤拖回,便向吳道通後心鉤到。吳道通矮身避開,跟著右足踢出,卻踢在那座炭火燒得正旺的烘爐之上。滿爐紅炭陡地向那高個兒身七飛去,同時一鑊炸油條的熱油也猛向他頭頂澆落。
那高個兒吃了一驚,急忙後躍,避開了紅炭,卻避不開滿鑊熱油,「啊喲」一聲,滿鍋熱油已潑上他雙腿,只痛得他哇哇怪叫。
吳道通雙足力蹬,沖天躍起,已竄上了對面屋頂,手中兀自抓著那把烤燒餅的鐵鉗。猛地里青光閃動,一柄單刀迎頭劈來,吳道通舉鐵鉗擋去,當的一聲響,火光四濺。他那鐵鉗雖黑黝黝的毫不起眼,其實乃純鋼所鑄,竟將單刀擋回,便在此時,左側一根短槍、右側雙刀同時攻到。原來四周屋頂上都已布滿了人。吳道通「哼」了一聲,叫道:「好不要臉,以多取勝麼?」身形一長,雙手分執鐵鉗兩股,左擋短槍,右架雙刀,竟將鐵鉗拆開,變成了一對點穴雙筆。原來他這烤燒餅的鐵鉗,由一對類似判官筆的短兵刃合成,雙筆之間用鋼扣扣住。
吳道通雙筆使開,招招取人穴道,以一敵三,仍占上風。他一聲猛喝:「著!」使短槍的「啊」的一聲,左腿中筆,骨溜溜地從屋檐上滾落。
西北角屋頂上站著一名矮瘦老者,雙手叉在腰間,冷冷地瞧著三人相鬥。
白光閃動之中,使單刀的忽給吳道通右腳踹中,一個筋斗翻落街中。那使雙刀的怯意陡生,兩把刀使得如同一團雪花相似,護在身前,只守不攻。
那矮瘦老者慢慢踱將過來,走近身前,右手食指陡地戳出,逕取吳道通左眼。這一招迅捷無比,吳道通忙回筆打他手指。那老者手指略歪,避過鐵筆,改戳他咽喉。吳道通筆勢已老,無法變招,只得退了一步。
那老者跟著上前,右手又伸指戳出,點向他小腹。吳道通右筆反轉,砸向敵人頭頂。那老者向前直衝,幾欲撲人炅道通懷裡,便這麼兩步急沖,已將他鐵筆避過,同時雙手向他胸口抓去。吳道通疾向後退,嗤的一聲,胸口已為對方抓下一長條衣服。吳道通百忙中不及察看是否受傷,雙臂合攏,倒轉鐵筆,一招「環抱六合」,雙筆筆柄向那老者兩邊太陽穴中砸去。
那老者不閃不架,又向前疾沖,雙掌扎紮實實地擊在對方胸口。喀喇喇的一聲響,也不知斷了多少根肋骨,吳道通從屋頂上翻跌而下。
那高個兒兩條大腿遭熱油炙得全是火泡,正自暴跳如雷,只雙腿受傷不輕,無力縱上屋頂和敵人拼命,又知那矮瘦老者周牧高傲自負,他既已出手,就不喜旁人相助,是以只仰著脖子,觀看二人相鬥。見吳道通從屋頂摔下,那高個兒大喜,急躍而前,不待他掙扎著站起,雙鉤扎落,刺入吳道通肚腹。他得意之極,仰起頭來縱聲長笑。
周牧急叫:「留下活口!」但終於慢了一步,雙鉤已然入腹。
突然那高個兒縱聲大叫:「啊……」踉踉蹌蹌倒退幾步,只見他胸口插了兩支鐵筆,自前胸直透至後背,鮮血從四個傷口中前後直涌,身子晃了幾晃,便即摔倒。吳道通臨死時奮力一擊,那高個兒猝不及防,竟為雙筆插中要害。金刀寨夥伴忙伸手扶起,卻已氣絕。
周牧不去理會高個兒的生死,嘴角邊露出鄙夷之色,抓起吳道通身子,見也已停了呼吸。他眉頭微皺,喝道:「剝了他衣服,細細搜查。」
四名下屬應道:「是!」立即剝去吳道通的衣衫,見他長衣之下背上負著個包裹。兩名黑衣漢子迅速打開包裹,見包中有包,一層層裹著油布,每打開一層,周牧臉上的喜意便多了一分。一共解開了十來層油布,包裹越來越小,周牧臉色漸漸沮喪,眼見最後已成為一個三寸許見方、兩寸來厚的小包,當即伸手擺過,捏了一捏,怒道一「他奶奶的!騙人的玩意,不用看了!快到屋裡搜去。」
十餘名黑衣漢子應聲入內。燒餅店前後不過兩間房,十幾人擠在裡面,乒桌球乓、嗆啷嗆啷,店裡的碗碟、床板、桌椅、衣物一件件給摔了出來。
周牧只叫:「細細地搜,什麼地方都別漏過了!」
鬧了半天,已黑沉沉的難以見物,眾漢子點起火把,將燒餅店牆壁、灶頭也都拆爛了。嗆啷一聲響,一隻瓦缸掉入了街心,跌成碎片,缸中麵粉四散得滿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