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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破天道:「你饒了我,我不再做你老公便是。」他說這幾句話,已是在極情哀求,只是自幼稟承母訓,不能向人求懇,這個「求」字卻始終不出口。
丁璫道:「天地也拜過了,怎能不做我老公?再囉嗦,我一刀便砍下你的狗頭。」
石破天嚇得不敢再做聲。只聽得丁不三笑道:「很好,很好,妙得很!那才是丁不三的乖孫女兒。爽爽快快,一刀兩段便是!」
那老艄公見丁璫舉刀要殺人,嚇得全身發抖,舵也掌得歪了。船身斜里橫過去,恰好迎面一艘小船順著江水激流沖將過來,眼見兩船便要相撞。對面小船上的艄公大叫:「扳艄,扳艄!」
丁璫提起刀來,落口餘暉映在刀鋒之上,只照得石破天雙目微眯,猛見丁?手臂往下急落,啪的一聲響,這一刀卻砍得偏了,砍在他頭旁數寸處的船板!:。丁璫隨即撒手放刀,雙手抓起石破天的身子,雙臂運勁向外一拋,將他向著擦舟而過的小船船艙摔去。
丁不三見孫女突施詭計,怒喝:「你……你幹什麼?」飛身從艙中撲出,伸手去抓石破天時,終究慢了一步。江流湍急,兩船瞬息間已相距十餘丈,丁不三輕功再高,卻也沒法縱跳過去。他反手重重打了丁璫一個耳光,大叫:「回舵,回舵,快追!」
但長江之中風勁水急,豈能片刻之間便能回舵?何況那小船輕舟疾行,越駛越遠,再也追不上了。
第九回 大粽子
石破天耳畔呼呼風響,身子在空中轉了半個圈,落下時臉孔朝下俯伏,沖入一個所在,但覺著身處甚為柔軟,倒也不感疼痛,只黑沉沉的目不見物,但聽得耳畔有人驚呼。他身不能動,也不敢開口說話,鼻中聞到一陣幽香,似是回到了長樂幫總舵中自己床上。
微一定神,果然覺到是躺在被褥之上,口鼻埋在一個枕頭之中,枕畔卻另有一個人頭,長發披枕,竟是個女子。石破天大吃一驚,「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只聽得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什麼人?你……你怎麼……」石破天道:「我……我……」不知如何回答才是。那女子道:「你怎麼鑽到我們船里?我一刀將你殺了!」石破天大叫:「不,不是我自己鑽進來的,是人家摔我進來的。」那女子急道:「你……你……你快出去,怎麼爬在我被……被窩裡?」
石破天一凝神間,果覺自己胸前有褥,背上有被,臉上有枕,而被褥之間更頗為溫暖,才知丁璫這麼一擲,恰巧將他摔入這艘小船的艙門,穿人船艙中一個被窩;吏糟的是,從那女子的話中聽來,似乎這被窩竟是她的。他若非手足被綁,轤已急躍而起,逃了出去,偏生身上穴道未解,連一根手指也抬不起來,只得說道:「我動不得,勞你的駕,將我搬了出去,推出去也好,踢出去也好。」
只聽得腳後一個蒼老的婦人聲音道:「這混蛋說什麼胡話?快將他一刀殺了。」那女子道:「奶奶,如殺了他,我被窩中都是鮮血,那……那怎麼辦?」語氣甚為焦急。那老婦怒道:「是什麼鬼東西?喂,你這混蛋,快爬出來。」
石破天急道:「我真動不得啊,你們瞧,我給人抓了靈台穴,又拿了懸樞穴,全身又給綁得結結實實,要移動半分也動不了。這位姑娘還是太太,你快起來吧,咱們睡在一個被窩裡,可……可實在不大妙。」
那女子啐道:「什麼太太的?我是姑娘,我也動不了。奶奶,你……你快想個法子,這人當真是給人綁著的。」石破天道:「老太太,你做做好事,勞你駕,把我拉出去。我……我得罪了這位姑娘……唉……這個……真說不過去。」
那老婦怒道:「小混蛋,倒來說風涼話。」那姑娘道:「奶奶,咱們叫後艄的船家來把他提出去,好不好?」那老婦道:「不成,不成!這般亂七八糟的模樣,怎能讓旁人見到?偏生你我又動彈不得,這……這……」
石破天心道:「莫非這位老太太和那姑娘也給人綁住了?」
那老婦不住口地怒罵:「小混蛋,臭混蛋,你怎麼別的船不去,偏偏撞到我們這裡來?阿繡,快把他殺了,被窩中有血,有什麼打緊?這人早晚總是要殺的。」那姑娘道:「我沒力氣殺人。」那老婦道:「用刀子慢慢地鋸斷了他喉管,這小混蛋就活不了。」
石破天大叫:「鋸不得,鋸不得!我的血髒得很,把這香噴噴的被窩弄得一塌糊塗,而且……而且……被窩裡有個死屍,過一會定要變成殭屍,也大不妙。」只聽得「嚶」的一聲,那姑娘顯是聽到「被窩裡有個死屍要變殭屍」這話很害怕,石破天心中一喜,聽那姑娘道:「奶奶,我拔刀子也沒力氣。」石破天道:「你沒力氣拔刀子,那再好沒有了。我此刻動不得,你如將我殺了,我就變成殭屍,躺在你身旁,那有多可怕。我活著不能動,變成殭屍,就能動了,我兩隻冷冰冰的殭屍手握住你喉嚨……」
那姑娘給他說得更加怕了,忙道:「我不殺你,我不殺你!」過了一會兒,又道:「奶奶,怎生想個法子,叫他出去?」那老婦道:「我在想哪,你別多說話。」
這時已然入夜,船艙中漆黑一團。石破天和那姑娘雖同蓋一被,幸好擲進來時偏在一旁,沒碰到她身子,黑暗中只聽得那姑娘氣息急促,顯然十分惶急。過了良久,那老婦仍沒想出什麼法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