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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虛見他這一刀推來,勁風逼得自己呼吸為艱,忙退了兩步,這兩步腳下蹣跚,身子搖晃,暗暗叫苦:「他再逼前兩步,我要再退也沒力氣了。」卻見他向左虛掠一刀,拖過刀來,又向右空斫,然後回刀在自己臉前砍落,只激得地下塵土飛揚。
天虛氣喘吁吁,正驚異間,只見他單刀回收,退後兩步,豎刀而立,又聽他說道:「閣下劍法精妙,在下佩服得緊,今日難分勝敗,就此罷手,大家交個朋友如何?」天虛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而立,說不出話來。
石清微微一笑,如釋重負。閔柔更樂得眉花眼笑。他夫婦見兒子武功高強,那倒還罷了,最歡喜的是他在勝定之後反能退讓,正合他夫婦處處為人留有餘地的性情。閔柔笑喝:「傻孩子瞎說八道,什麼『閣下』、『在下』的,怎不稱師伯、小侄?」這一句笑喝,其辭若有憾焉,其實乃深喜之,慈母情懷,欣慰不可言喻。
天虛吁了口氣,搖搖頭,嘆道:「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們老了,不中用啦。」
閔柔笑道:「孩子,你得罪了師伯,快上前謝過。」石破天應道:「是!」拋下單刀,解開綁住左臂的腰帶,恭恭敬敬地上前躬身行禮。閔柔甚是得意,柔聲道:「掌門師哥,這是你師弟、師妹的頑皮孩子,從小少了家教,得罪莫怪。」
天虛微微一驚,說道:「原來是令郎,怪不得,怪不得!師弟先前說令郎為人擄去,原來那是假的。」石清道:「小弟豈敢欺騙師兄?小兒原是為人擄去,不知如何脫險,匆忙間還沒問過他呢。」天虛點頭道:「這就是了,以他本事,脫身原亦不難。只是賢郎的武功既非師弟、師妹親傳,刀法中也沒多少雪山派的招數,內力卻又如此強勁,實令人莫測高深。最後這一招,更是少見。」、石破天道:「是啊,這招是阿繡教我的,她說人家打不過你,你要處處手下留情,得饒人處且饒人,這一招叫『旁敲側擊』,既讓了對方,又不致為對方所傷。」他毫無心機,滔滔說來。天虛臉上登時紅一陣,白一陣,羞愧得無地自容。
石清喝道:「住嘴,瞎說什麼?」石破天道:「是,我不說啦。要是我早想到將這兩隻掌心有毒的手綁了起來,只用單刀和人動手,也不會……也不會……」說到這串一心想若是自承打死了照虛、通虛,定要大起糾紛,當即住口。
但天虛等都已心中一凜,紛紛喝問:「你手掌上有毒?」「兩位師兄是你害死的?」「那兩塊銅牌是不是你偷去的?」群道手中長劍本已入鞘,當下刷刷聲響,又都拔將出來。
石破天嘆了口氣,道:「我本來不想害死他們,不料我手掌只是這麼一揚,他們就倒在地下不動了。」
沖虛怒極,向著石清大聲道:「石師弟,這事怎麼辦,你拿一句話來吧!」
石清心中亂極,一轉頭,但見妻子淚眼盈盈,神情惶恐,當下硬著心腸說道:「師門義氣為重。這小畜生到處闖禍,我夫婦也已回護不得,但憑掌門師哥處置便是。」
沖虛道:「很好!」長劍一挺,便欲上前夾攻。
閔柔道:「且慢!」沖虛冷眼相睨,說道:「師妹更有什麼話說?」閔柔顫聲道:「照虛、通虛兩位師哥此刻未死,說不定……說不定……也……尚可有救。」沖虛仰天嘿嘿一聲冷笑,說道:「兩個師弟中了這等劇毒,哪裡還有生望?師妹這句話,可不是消遣人麼?」
閔柔也知無望,向石破天道:「孩兒,你手掌上到底是什麼毒藥?可有解藥沒有?」一面問,一面走到他身邊,道:「我瞧瞧你衣袋中可有解藥。」假裝伸手去搜他衣袋,卻在他耳邊低聲道:「快逃,快逃!爹爹、媽媽可救你不得!」
石破天大吃一驚,叫道:「爹爹、媽媽?誰是爹爹、媽媽?」適才天虛滿門「令郎」什麼,「賢郎」如何,石破天卻不知道「令郎、賢郎」就是「兒子」,石清夫婦稱他為「孩兒」,他也只道是對少年人的通稱,萬萬料不到他夫婦竟是將自己錯認為他們的兒子。
便在這時,只覺背心上微有所感,卻是石清將劍尖抵住了他後心,說道:「師妹,咱們不能為這畜生壞了師門義氣。他不能逃!」語音中充滿了苦澀之意。
閔柔顫聲道:「孩兒,這兩位師伯中了劇毒,你當真……當真沒藥可救麼?」
靈虛站在她身旁,見她神情大變,心想女娘們什麼事都做得出,既怕她動手阻擋,更怕她橫劍自盡,伸五指搭上她手腕,便將她手中長劍奪了下來。這時閔柔全副心神都貫注在石破天身上,於身周事物全不理會,靈虛道人輕輕易易地便將她長劍奪過。
石破天見他欺侮閔柔,叫道:「你幹什麼?」右手探出,要去奪還閔柔長劍。靈虛揮劍橫削,劍鋒將及他的手掌,石破天手掌一沉,反手勾他手腕,那是丁璫所教十八擒拿手的一招「九連環」,式中套式,共有九變。這招擒拿手雖然精妙,但怎奈何得了靈虛這樣的上清觀高手。他喝一聲:「好!」回劍以擋,突然間身子搖晃,咕咚摔倒。原來石破天掌上劇毒已因使用擒拿手而散發出來,靈虛喝了一聲「好」,隨著自然要吸一口氣,當即中毒。
群道大駭之下,不由自主地都退了幾步。人人臉色大變,如見鬼魅。
石破天知道這個禍闖得更加大了,眼見群道雖然退開,各人仍手持長劍,四周團團圍住,若要衝出,非多傷人命不可,瞥眼見靈虛雙手抱住小腹,不住揉擦,顯是肚痛難當。上清觀群道內力修為深厚,不似鐵叉會會眾那麼一遇他掌上劇毒便即斃命,尚有幾個時辰好挨。石破天猛地想起張三、李四兩個義兄在地下大廳中毒之後,也是這般劇烈肚痛的情狀,後來張三教他救治的方法,將二人身上的劇毒解了,當即將靈虛扶起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