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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繡道:「大粽子哥哥,倘若我沒遇上你,奶奶和我都已在長江中淹死啦,哪裡還有此刻的時光?」石破天道:「倘若沒你們這艘船剛好經過,我也早在長江中淹死啦。大家永遠像此刻這樣過日子,豈不快樂?為什麼又要學武功你打我、我打你的,害得人家傷心難過?我真不懂。」阿繡道:「武功是一定要學的。世界上壞人多得很,你不去打人,別人卻會來打你。給人打了還不要緊,給人殺了可活不成啦。大粽子哥哥,我求你一件事,成不成?」
石破天道:「當然成!你吩咐什麼,我就做什麼。」
阿繡道:「我奶奶的金烏刀法,的確是很厲害的,你內力又強,練熟之後,武林中就很少有人是你對手了。不過我很擔心一件事,你忠勝老實,江湖上人心險詐,要是你結下的冤家多,那些壞人使詭計來害你,你一定會吃大虧。因此我求你少結冤家。」
石破天點頭道:「你這是為我好,我自然更加要聽你的話。」
阿繡臉上泛過一層薄薄的紅暈,說道:「以後你別淨說必定聽我的活。你說的話,我也一定依從。沒的叫人笑話於你,說你沒了男子漢大丈夫氣概。」頓了一頓,又道:「我瞧奶奶教你這門金烏刀法,招招都是兇狠毒辣的殺著,日後和人動手,傷人殺人必多,那時便想不結冤家,也不可能了。」
石破天惕然驚懼,道:「你說得對!不如我不學這套刀法,請你奶奶另教別的。」
阿繡搖頭道:「她金烏派的武功,就只這套刀法,別的沒有了。再說,不論什麼武功,一定會傷人殺人的。不能傷人殺人,那就不是武功了。只要你和人家動手之時,處處手下留情,記著得饒人處且饒人,那就是了。」石破天道:「『得饒人處且饒人』,這句話很好!阿繡,你真聰明,說得出這樣好的話。」阿繡微笑道:「我豈有這般聰明,想得出這樣的話來?那是有首詩的,叫什麼『出洞來無敵手,得饒人處亂饒人』。」
石破天問道:「什麼有首詩?」他連字也不識,自不知什麼詩詞歌賦。
阿繡向他瞧了一眼,目光中露出詫異的神色,也不知他真是不懂,還是隨口問問,當下也不答言,沉吟半晌,說道:「要能天下無敵手,那才可以想饒人便饒人。否則便是向人家討饒,往往也不可得。大粽……」突然間嫣然一笑,道:「我叫你『大哥』好不好?那是『大粽子哥哥』五個字的截頭留尾,叫起來簡便一點。」也不等石破天示意可否,接著道:「我要你饒人,但武林中人心險詐,你若心地好,不廠殺手,說不定對方乘機反施暗算,那可害了你啦。大哥,我曾見人使過一招,倒也奧妙得很,我比劃給你瞧瞧。」
她說著從石破天身旁拿起那把爛柴刀,站起身來,緩緩使個架式,跟著橫刀向前推出,隨即刀鋒向左掠去,拖過刀來,又向右斜斫,然後運刀反砍,從自己眉心向下,在身前尺許處直砍而落。石破天見她衣帶飄飄,姿式美妙,萬料不到這樣一個嬌怯怯的少女,居然能使這般精奧的刀法,只看得心曠神怡,就沒記住她的刀招。
阿繡一收柴刀,退後兩步,抱刀而立,說道:「收刀之後,仍須鼓動內勁,護住前後左右,以防敵人突施偷襲。」卻見石破天呆呆地瞧著自己出神,顯是沒聽到自己說話,問道:「你怎麼啦?我這一招不好,是不是?」
石破天一怔,道:「這個……這個……」阿繡嗔道:「我知道啦,你是金烏派的開山大弟子,壓根兒就沒將我這些三腳貓的招式放在眼裡。」石破天慌了,忙道:「對不起,我……我瞧著你真好看,只管瞧你,就忘了去記刀法。」阿繡臉現紅暈,問道:「你說我好看,挺愛瞧著我,是不是?」石破天道:「是啊!」阿繡道:「那你不能再去瞧那個丁丁當當了,她也挺好看嗎?」石破天道:「好看的,不過我瞧著你,就沒第三隻眼睛去瞧她了。阿繡姑娘,剛才的刀法,請你……你再使一」遍。
阿繡佯怒道:「不使啦!你又叫我『阿繡姑娘』!」石破天伸指在自己額頭上打個爆栗,說道:「該死,老是忘記。阿繡,阿繡!你再使一遍吧。」
阿繡微笑道:「好,再使一遍,我可沒氣力使第三遍啦。」當下提起刀來,又拉開架式,橫推左掠,斜右反斫,下砍抱刀,將這一招緩緩使廣一遍。
這一次石破天打醒了精神,將她手勢、步法、刀式、方位,一一牢記。阿繡再度叮囑他收刀後鼓勁防敵,他也記在心中,於是接過柴刀,依式使招。
阿繡見他即時學會,心下甚喜,贊道:「大哥,你真是聰明,只須用心,一下子便學會了。這一招刀法叫做『旁敲側擊』,刀刃到哪裡,內力便到哪裡。」
石破天道:「這一招果然好得很,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叫對方防不勝防。」阿繡道:「這招的妙處還是在饒人之用。一動上手比武,自然卜分兇險,敗了的非死即傷。你比不過人家,自然無話可說,就算比人家厲害,要想不傷對方而自己全身而退,卻也十分不易。這一招『旁敲側擊』,卻能既不傷人,也不致為人所傷。」
石破天見她肩頭倚在樹上,頗為吃力,道:「你累啦,坐下來再說。」
阿繡曲膝慢慢跪下,坐在自己腳跟上,問道:「你有沒聽到我的話?」石破天道:「聽到的。這一招叫做旁敲……旁敲什麼的。」這一次他倒不是沒用心聽,只因「旁敲側擊」四字是個文縐縐的成語,他不明其意,就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