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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胖子聽他越說越親熱,自然句句都是反話,料得他頃刻之間便要發難動手,以他如此內力,勢必難以抗禦,只有以猛烈之極的藥物,先行將他內力摧破,雖然此舉委實頗不光明正大,但看來這少年用心險惡,那也不得不以辣手對付。生怕他不喝藥酒,忙道:「甚好,甚好,那再好也沒有了。你先喝乾了這葫蘆的酒吧。」
石破天向那瘦子道:「這位大爺意下如何?」那瘦子道:「恭敬不如從命,小兄弟有此美意,咳,咳!我是求之不得。」
石破天酒意上涌,頭腦中迷迷糊糊的,仰起頭來,將藍漆葫蘆中的酒盡數喝乾,入口反不如先前的寒冷難當。
那胖子拍手道:「好酒量,好酒量!我這葫蘆里也還剩得一兩口酒,小兄弟索性便也幹了,咱們這就結拜。」
石破天興致甚高,接過朱漆葫蘆,想也不想,一口氣便喝了下去。
兩人對望了一眼,均想:「我們制這藥酒,每一枚九九丸或烈火丹,都要兌六葫蘆酒,一葫蘆酒得喝上一個月,每日依照師傅妙法運功,以內力緩緩化去,方能有益無害。這一枚九九丸再加一枚烈火丹,足足開得二大葫蘆藥酒,我二人分別須得喝上半年。他將我們的一年之量於頃刻之間飲盡,倘若仍能抵受得住,天下決無此理。」
果然便聽石破天大聲叫道:「啊喲,不……不好了,壯子痛得厲害。」抱著肚子彎下腰去。胖瘦二人相視一笑,那胖子微笑道:「怎麼?肚子痛麼?想必野豬肉吃得太多了。」
石破天道:「不是,啊喲,不好了!」大叫一聲,突然間高躍丈許。
胖瘦二人同時站起,只道他臨死之時要奮力一擊,各人凝力待發,均想以他功力,來勢定然凌厲無匹,兩人須得同時出手抵擋。
不料石破天呼的一掌向一株大樹拍了過去,叫道:「哎喲,這……這可痛死我了!」他腹痛如絞,當下運起內力,要將肚中這團害人之物化去,哪知這九九丸和烈火丹的毒性非同小可,這一發作出米,他只痛得立時便欲暈去,全身抽搐,手足痙攣。
他奇痛難忍之際,左手一拳又向那大樹擊去,擊了這一拳後,腹痛略減,當下右手又一掌拍出,只震得那株大樹枝葉亂舞。他擊過一拳一掌,腹內疼痛略覺和緩,但頃刻間肚中立時又如萬把鋼刀問時剜割一般。他口中哇哇大叫,手腳亂舞,內然而然將以前學過、見過的諸般武功施展出來。他學得本未到家,此時腹中如千萬把鋼刀亂絞,頭腦中一片混亂,哪裡還去思索什麼招數,不住手地亂打亂拍,雖然亂七八糟,不成規矩,但挾以深厚內力,威勢卻十分厲害。他越打越快,只覺每發出一拳一掌,腹中的疼痛便隨內力的行走而帶了一些出來。
胖瘦二人只瞧得面面相覷,一步一步地向後退開。他二人知道如石破天這等武學高手,身中劇毒,臨死之時散去全身功力,猶如發了瘋的猛虎一般,只要給他雙手抱住了,那就萬難得脫。但聽得他拳腳發出虎虎風聲,招式又如雪山劍法,又如丁家的拳掌功夫,又挾了些上清觀劍法中的零碎招數。但儘是似是而非,生平從所未見,心想此人莫非真的是什麼金烏派門徒。以他二人武功之高,石破天這些招數縱怪,可也沒放在眼裡,只是他拳腿上發出的勁風,卻令二人暗暗稱異。
但見他越打越快,勁風居然也越來越加凌厲,二人不約而同地又是對望了一眼,微微一笑,均想:「這小子內力雖強,武功卻不值一哂,就算九九丸和烈火丹毒他不死,此人也非我二人敵手。先前看了他內力了得,可將他的武功估得高了。」這麼一想,不由得都可惜自己那一壺藥酒和那一枚藥丸起來,早知如此,他若要動武,一出手便能殺了他,實不須耗費這等珍貴之極的藥物。
凝聚陰陽兩股相反的猛烈藥性,使之互相中和融化,原是石破天所練「羅漢伏魔功」最擅長的本事。倘若他只飲那胖子的熱性藥酒,或是只飲那瘦子的寒性藥酒,以如此劇毒,他內功雖了得,終究非送命不可。哪知道胖瘦二人同時下手,兩股相反的毒藥又同樣猛烈,誤打誤撞,陰陽二毒反而相互克制。胖瘦二人萬萬想不到謝煙客先前曾以此法加渚這少年身上,意欲傷他性命,而他已習得了抵禦之法。
石破天使了一陣拳腳,肚中的劇毒藥物隨著內力漸漸逼到了手掌之上,腹內疼痛也隨之而減,直到劇毒盡數逼離肚腹,也就不再疼痛。他踉踉蹌蹌地走回火堆,笑道:「啊喲,剛才這一陣肚痛,我還怕是肚腸斷了,真嚇得我要命。」
胖瘦二人心下駭異,均想:「此入內功之怪,實是匪夷所思。」
那胖子道:「現今你肚子還痛不痛?」
石破天道:「不痛了!」伸手去火堆上取了一塊烤得已成焦炭的野豬肉,火光下見右掌心有一塊銅錢大小的紅斑,紅斑旁圍繞著無數藍色細點,「咦」的一聲,道:「這……這是什麼?」再看左掌心時,也是如此。他自不知已將腹內劇毒逼到掌上,只是不會運使內力,未能將毒質逼出體外,以致盡數凝聚在掌心之中。
胖瘦二人自然明白其中原因,不禁又放了一層心,均想:「原來這小子連內力也還不大會運使,那是更加不足畏了。他若不是天賦異稟,便是無意中服食了什麼仙草靈芝,無怪內力如此強勁。」本來料定他心懷惡念,必要出手加害,哪知他只是以拳掌拍擊大樹,雖腹痛大作之時,瞧過來的眼色中也仍無絲毫敵意。二人早已明白只是一場誤會,均覺以如此手段對付這傻小子,既感內疚於心,又不免大失武林高手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