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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清嘆了口氣,道:「本來嘛,真相尚未大明之前,無憑無據,原不該以小人之心,妄自度測江湖上的英雄好漢。但若非如此,長樂幫中英冰濟濟,怎能奉你這不通世務的少年為幫主?推想起來,長樂幫近年好生興旺,幫中首腦算來俠客島的銅牌請柬又屆重現之期,這一次長樂幫定會接到請柬,他們事先便物色好一個和他們無甚淵源之人來做幫主,事到臨頭之際,便由這個人來擋過這一劫。」
石破天心下茫然,實難相信人心竟如此險惡。但父親的推想合情合理,卻不由得不信。
閔柔也道:「孩子,長樂幫在江湖上名聲甚壞,雖非無惡不作,但行兇傷人,恃強搶劫之事,著實做了不少,尤其不禁淫戒,更為武林中所不齒。幫中的舵主香主大多不是好人,他們安排了一個圈套給你鑽,那半點也不稀奇。」
石清「哼」了一聲,道:「要找個外人來做幫主,玉兒原是挺合適的人選。他忘了往事,於江湖上的風波險惡又渾渾噩噩,全然不解。不過他們萬萬沒料想到,這個小幫主竟是玄素莊石清、閔柔的兒子。這個如意算盤,打起來也未必如意得很呢。」說到這裡,手按劍柄,遙望東方,那正是長樂幫總舵的所在。
閔柔道:「咱們既識穿了他們的奸謀,那就不用擔心,好在玉兒尚未接到銅牌請柬。師哥,眼下該當怎麼辦?」石清微一沉吟,道:「咱三人自須到長樂幫去,將這件事揭穿了。這些人老羞成怒,難免動武,咱三人寡不敵眾;再則也得有幾位武林中知名之士在旁做個見證,以免他們曰後再對玉兒糾纏不清。」閔柔道:「江南松江府銀戟楊光楊大哥交遊廣闊,又是咱們至交,不妨由他出面,廣邀同道,同到長樂幫去拜山。」石清喜道:「此計大佳。江南一帶武林朋友,總還得買我夫妻這個小小面子。」
他夫婦在武林中人緣極好,二十年來仗義疏財,扶難解困,只有他夫婦去幫人家的忙,從來不求人做過什麼事,一旦需人相助,自必登高一呼,從者雲集。
第十四回 關東四大門派
石清一家三口取道向東南松江府行去。在道上走了三日,這一晚到了雙鳳鎮。三人在一家客店中借宿,石清夫婦住了間上房,石破天在院子的另一端住了間小房。閔柔愛惜兒子,本想在隔房找間寬大上房給他往宿,但上房都住滿了,只好罷了。
當晚石破天在床上盤膝而坐,運轉內息,只覺全身真氣流動,神清氣暢,再在燈下看雙掌時,掌心中的紅雲藍筋已若有若無,褪得甚淡。他不知那兩葫蘆毒酒大半已化作了內力,還道連日用功,已將毒質驅出了十之八九,甚感欣慰,便即就枕。
睡到中夜,忽聽得窗上剝啄有聲。石破天翻身而起,低問:「是誰?」只聽得窗上又是得得得輕擊三下,這敲窗之聲甚是熟悉,他心中評的一跳,問道:「是丁丁當當麼?」窗外丁璫的聲音低聲道:「自然是我,你盼望是誰?」
石破天聽到丁璫說話之聲,又歡喜,又著慌,一時說不出話來。嗤的一聲,窗紙穿破,一隻手從窗格中伸進房來,扭住他耳朵重重一擰,聽得丁璫說道:「還不開窗?」
石破天吃痛,卻生怕驚動了父母,不敢出聲,忙輕輕推開窗格。丁璫跳進房來,咯的一笑,道:「天哥,你想不想我?」石破天道:「我……我……我……」
丁璫嗔道:「好啊,你不想我?是不是?你只想著那個新和你拜大地的新娘子。」石破天道:「我幾時又和人拜天地了?」丁璫笑道:「我親眼瞧見的,還想賴?好吧,我也不怪你,這原是你風流成性,我反歡喜。那個小姑娘呢?」
石破天道:「不見啦,我回到山洞去,再也找不到她了。」想到阿繡的嬌羞溫雅,瞧著自己時那含情脈脈的眼色,想到她說把自己「也當作心肝寶貝」,此後卻再也見不到她,心下惘然若失。這些曰子來,他確是思念阿繡的時候遠比想到丁璫為多,但他人雖忠誠,也知此事決不能向丁璫坦然直陳。
丁璫嗜嘻一笑,道:「菩薩保佑,但願你永生永世再也找不著她。」
石破天心想:「我定要再找到阿繡。」但這話可不能對丁璫說,只得岔開話題,問道:「你爺爺呢?他老人家好不好?」丁璫伸手到他手臂上一扭,嗔道:「你也不問我好不好?唉喲!死鬼!」原來石破天體內真氣發動,將她兩根手指猛力向外彈開。
石破天道:「丁丁當當,你好不好?那天我給你拋到江中,幸好掉在一艘船上,才沒淹死。」隨即想到和阿繡同衾共枕的情景,只想:「阿繡到哪裡去了?她為什麼不等我?」這些日來他雖勤於學武,阿繡的面貌身形在心中仍時時出現,此刻見到丁璫,不知如何,竟念念不忘地想起了阿繡。
丁璫道:「什麼幸好掉在一艘船上?是我故意拋你上去的,難道你不知道?」石破天忸怩道:「我心中自然知道你待我好,只不過……只不過說起來有些不好意思。」丁璫撲哧一笑,說道:「我和你是夫妻,有什麼好不好意思?」
兩人並肩坐在床沿,身側相接。石破天聞到丁璫身上微微的蘭馨之氣,不禁有些心猿意馬,但想:「阿繡要是見到我跟丁丁當當親熱,一定會生氣的。」伸出右臂本想去摟丁璫肩頭,只輕輕碰了碰,又縮回了手。
丁璫道:「天哥,你老實跟我說,是我好看呢,還是你那個新的老婆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