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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清突然哈哈大笑,說道:「人道摩天居士言出如山,玄鐵令這才名動江湖。早知玄鐵令主會拒人所求,那麼侯監集上這許多條人命,未免也送得太冤了。」
謝煙客雙眉陡豎,厲聲道:「石莊主此言何來?」
石清道:「這位小兄弟求你管教犬子,原是強人所難。只是當曰那枚玄鐵令,確是由這小兄弟交在謝先生手中,其時在下夫婦親眼目睹,這裡耿兄、王兄、柯兄、花姑娘等幾位也都是見證。素聞摩天居士言諾重於千金,怎地此刻這位小兄弟出言相求,謝先生卻推三阻四起來?」謝煙客怒道:「你會生兒子,怎地不會管教?這等敗壞門風的不尚之子,不如一掌斃了乾淨!」石清道:「犬子頑劣無比,若不得嚴師善加琢磨,決難成器!」謝煙客怒道:「琢你的鬼!我帶了這小子去,不到三口,便琢得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閔柔向石清連使眼色,叫道:「師哥!」心想兒子給謝煙客這大魔頭帶了去,定是凶多吉少,要丈夫別再以言語相激。豈知石清只作不聞,說道:「江湖上英雄好漢說起玄鐵令主人,無不翹起大拇指贊一聲『好』,端的是人人欽服。想那背信違誓之行,豈是大名鼎鼎的摩天居士之所為?」
謝煙客給他以言語僵住了,知道推搪不通世務的石破天易,推搪這閱歷豐富的石莊主卻為難之極,這圈子既已套到了頭上,只有認命,總勝於給狗雜種命他自斷雙手、命他代去俠客島一行,說道:「好,謝某這下半生,只有給你這狗雜種累了。」似是說石破天,其實是指石中玉而言。
他繞了彎子罵人,石清如何不懂,卻只微笑不語。閔柔臉上一紅,隨即又變得蒼白。
謝煙客向石中玉道:「小子,跟著我來,你不變成好人,老子每天剝掉你三層皮。」石中玉甚是害怕,瞧瞧父親,瞧瞧母親,又瞧瞧石破天,只盼他改口。
石破天卻道:「石大哥,你不用害怕,謝先生假裝很兇,其實他是最好的人。你只要每天煮飯燒菜給他吃,給他洗衣、種菜、打柴、養雞,他連手指頭兒也不會碰你一碰。我跟了他好幾年,他待我就像是我媽媽一樣,對我好得很,還教我練功夫呢。我心裡感激得不得了,不知怎生報答他才好。」
謝煙客聽他將自己比作他母親,不由得氏嘆一聲,心想:「你母親是個瘋婆子,把肉己兒子取名為狗雜種。你臭小子,竟把江湖上聞名喪膽的摩天居士比作了瘋婆子!」
石中玉肚中更是連珠價叫起苦來:「你叫我洗衣、種菜、打柴、養雞,那不是要了我命麼?還要我每天煮飯燒菜給這魔頭吃,我又怎麼會煮飯燒菜?」
石破天又道:「石大哥,謝先生的衣服倘若破了,你得趕緊給他縫補。還有,謝先生吃菜愛調花樣,最好十天之內別煮同樣的菜餚。」
謝煙客嘿嘿冷笑,說道:「石莊主,賢夫婦在侯監集上,也曾看中了我這枚玄鐵令。難道當時你們心目之中,就在想聘謝某為西賓,替你們管教這位賢公子麼?」他口中對石清說話,一雙目光,卻是直上直下地在石中玉身上掃射。石中玉在這雙閃電般的眼光之下,便如老鼠見貓,周身俱軟,只嚇得魂不附體。
石清道:「不敢。不瞞謝先生說,在下夫婦有一仇人,殺了我們另一個孩子。此人從此隱匿不見,十餘年來在下夫婦遍尋不得。」謝煙客道:「當時你們若得玄鐵令,便欲要我去代你們報卻此仇?」石清道:「報仇不敢勞動大駕,但謝先生神通廣大,當能查到那人的下落。」謝煙客道:「這玄鐵令當日若是落在你們夫婦手中,謝某可真要謝天謝地了。」
石清深深一揖,說道:「犬子得蒙栽培成人,石清感恩無極,我夫婦此後馨香禱祝,願謝先生長命百歲。此生此世,但願能報答謝先生的大恩大德。」語意既極謙恭,亦是誠懇之至,右膝一曲,便欲跪了下去。謝煙客若受了他這一跪,石中玉今後不論如何冒犯了他,謝煙客便不能殺他。
謝煙客「呸」的一聲,突然伸手取下背上一個長長的包袱,當的一聲響,拋在地下,左手一探,抓住石中玉的右腕,縱身出了大廳。但聽得石中玉尖叫之聲,倏忽遠去,頃刻間已在十數丈外。
各人駭然相顧之際,丁璫伸出手來,啪的一聲,重重打了石破天一個耳光,大叫:「天哥,天哥!」飛身追出。石破天撫著面頰,愕然道:「丁丁當當,你為什麼打我?」
石清拾起包袱,在手中一掂,已知就裡,打開包袱,赫然是自己夫婦那對黑白雙劍。
閔柔絲毫不以得劍為喜,含著滿泡眼汨,道:「師……師哥,你為什麼讓玉兒……玉兒跟了他去?」石清嘆了口氣,道:「師妹,玉兒為什麼會變成這等模樣,你可知道麼?」閔柔道:「你……你又怪我太寵了他。」說了這句話,眼淚撲簌簌地流下。
石清道:「你對玉兒本已太好,自從堅兒給人害死,你對玉兒更是千依百順。我見他小小年紀,已是頑劣異常,礙著你在眼前,我實在難以管教,這才硬著心腸送他上凌霄城來。豈知他本性太壞,反而累得我夫婦無面目見雪山派的諸君。謝先生的心計勝過玉兒,手段勝過玉兒,以毒攻毒,多半有救,你放心好啦。摩天居士行事雖然任性,卻是天下第一信人,這位小兄弟要他管教玉兒,他定會設法辦到。」閔柔道:「可是……可是,玉兒從小嬌生慣養,又怎會煮飯燒菜……」話聲哽咽,又流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