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頁
丁不四對他的話宛若全然不聞,側頭向高三娘子瞧了半晌,說道:「不美,不好看!」他說這五個字時眼光對著高三娘子,連連搖頭,似是鑑賞字畫,看得大大不合意一般。這神情自人人都知,他在說高三娘子相貌不佳。
那高三娘子性如烈火,平素自高自大,一來她本人確有驚人藝業,二來她父親、公公、師父三人在關東武林中都極有權勢,三來萬馬莊良田萬頃,馬場、參場、山林不計其數,是以她雖是個寡婦,在關東卻大大有名,不論白道黑道、官府百姓,人人都讓她三尺,敬她幾分。丁不四如此放肆胡言,實是她生平從未受過的羞辱,何況高三娘子年輕之時,在關東武林中頗有艷名,此時年近閃旬,風華亦未老去。關東風俗淳厚,女子大都穩重,旁人當面讚美尚且不可,何況大肆譏彈?她氣得臉都白了,叫道:「丁不四,你出來!」
丁不四慢慢踱步出店,道:「就是你們四人?四個人?那挺合式!」突然間白光耀眼,五柄飛刀分從上下左右激射而至。這五柄飛刀來得好快,刀身雖短,劈風之聲卻渾似長劍大刀發出來一般。
丁不四喝道:「人不美,刀美!」右手在懷中一探,抽出九節軟鞭,黃光抖動,將四柄飛刀擊落,眼見第五柄飛刀射到面門,索性賣弄本領,口一張,咬住了刀頭。
范一飛、風良、呂正平一怔之下,各展兵刃,左右攻上。
丁不四斜身閃開呂正平砍來的一刀,飛足踢向范一飛手腕,叫他不得不縮回判官筆,手中黃金軟鞭纏向風良的軟鞭。
風良一出店門,便已打疊起十二分精神,知道這老兒其實只衝著自己一人而來,餘人都不過陪襯,眼見丁不四軟鞭卷到,手腕抖處,鞭身挺直,便如一枝長槍般刺向對方胸口。這一招「四夷賓服」本來是長槍的槍法,他以真力貫到軟鞭之上,再加上一股巧勁,竟然運鞭如槍。錦州青龍門的鞭法原也著實了得,他知對方實是勁敵,一上來便施展平生絕技。
丁不四吐下飛刀,贊道:「這一下挺好。賊小子倒有幾下子!」伸出右手,硬去抓他鞭頭。風良吃了一驚,忙收臂回鞭,丁不四的手臂卻跟著過來,幸好呂正平恰好揮刀往他臂彎砍去,丁不四才縮回手掌。嗤的一聲急響,高三娘子又發出一柄飛刀。
四人這一交上手,丁不四登時收起了嬉皮笑臉,凝神接戰,九節軟鞭舞成一團黃光,護住了全身,心下暗自嘀咕:「想不到遼東武功半點也不含糊,爺爺倒小覷他們了。這四個傢伙倘若一個一個上來,爺爺殺來毫不費力,一起湧上來打群架,倒有點扎手。」
這次關東四大門派齊赴中原,四個掌門人事先曾在萬馬莊切磋了一月有餘,研討四派武功的得失,臨敵之時如何互相救援。這番事先操練的功夫果然沒白費,一到江南,便四人並肩禦敵。這時呂正平和范一飛貼身近攻,風良的軟鞭尋暇抵隙,圈打丁不四中盤,高三娘站在遠處,每發出一把飛刀,都叫丁不四不得不分心閃避。這四人招數以范一飛最為老辣,呂正平則膂力沉雄,每一刀砍出都有八九十斤的力量。
石破天和丁璫站在眾人身後觀戰。石破天自跟父母學了十多口武功後,見……已然大進。看到三四十招後,見呂正平和范一飛間時搶攻,丁不四揮鞭將兩人擋開,風良的軟鞭正好往他頭上掃去,丁不四頭一低,嗤的一聲,兩柄飛刀從他咽喉邊掠過,相去不過數寸。丁不四雖然避過,頦下的白鬍子已給飛刀削下了數十根,條條銀絲,在他臉前飛舞。
站在飯店門邊觀戰的關東四派門人齊聲喝彩:「高三娘子好飛刀!」
丁不四暗暗心驚:「這婆娘好生了得,若不再下殺手,只怕丁不四今日要吃大虧!」陡然間一聲長嘯,九節鞭展了開來,鞭影之中,左手施展擒拿手法,軟鞭遠打,左手近攻,單是一隻左手,竟將呂正平和范一飛二人逼得遮攔多,進擊少。
關東四大派的門人喝彩之聲甫畢,臉上便均現憂色。
石破天在一旁卻瞧得眉飛色舞。這些手法丁不四在長江船上都曾傳授過他,只當時他於武學的道理所知太也有限,囫圇吞棗地記在心裡,全不知如何運用。這些日子來跟著父母學劍,劍術固然大進,拳腳上的門道也學到了不少,眼見丁不四一抓一拿、一勾一打,無不巧妙狠辣,而所使手法他大都熟知,只看得又驚又喜,原來這一招竟可如此使用,而對方只好縮身閃避。
眼見五人斗到酣處,丁不四突然間左臂一探,手掌已搭向呂正平肩頭,呂正平揮刀便削他手臂。石破天大吃一驚,知道這一刀削出,丁不四乘勢反掌,必然擊中他臉面,以他凌厲的掌力,呂正平性命難保,忍不住脫門呼叫:「要打你臉哪!」
他內力充沛,一聲叫出,雖在諸般兵刃呼呼風響之中,各人仍聽得清清楚楚。呂正平武藝了得,聽得這一聲呼喝,立時省悟,百忙中脫手擲刀,臥地急滾,饒是變招迅速,臉上已著了丁不四的掌風,登時氣也喘不過來,臉上如受刀削,甚是疼痛。他滾出數丈後這才躍起,心中怦怦亂跳,知道適才生死只相去一線,若非有人提醒,這一掌非給打實不可。
呂正平滾出戰圈,范一飛隨即連遇險著。呂正平吸了口氣,叫道:「刀來!」他的大弟子立時拋上單刀,呂正平伸手抄住,又攻了上去。卻見丁不四的金鞭已和風良的軟鞭纏住,一拉之下,竟提起風良身子,向呂正平的刀鋒上衝來。呂正平回刀急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