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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起右手,手中兀自抓著那咬過一口的燒餅,驚慌之心漸去,登感飢餓難忍,張口往燒餅上用力咬下,只聽得噗的一聲響,上下門牙大痛,似是咬到了鐵石。那小丐一拉燒餅,口中已多了一物,忙吐在左手掌中,見是黑黝黝的一塊鐵片。
那小丐看了一眼,也不去細想燒餅中何以會有鐵片,也來不及拋去,見餅中再無異物,當即大嚼起來,一個燒餅頃刻即盡。他眼光轉到吳道通屍體旁那十幾枚撕破的燒餅上,尋思:「給殭屍撕過的餅子,不知吃不吃得?」
正打不定主意,忽聽得頭頂有人叫道:「四面圍住了!」那小丐一驚,抬起頭來,只見屋頂上站著三個身穿白袍的男子,跟著身後嗖嗖幾聲,有人縱近。小丐轉過身來,但見四名白袍人手中各持長劍,分從左右掩將過來。
驀地里馬蹄聲響,一人飛騎而至,大聲叫道:「是雪山派的好朋友麼?來到河南,恕安某未曾遠迎。」頃刻間一匹黃馬直衝到身前,馬上騎著個虬髯矮胖子,也不勒馬,突然躍下馬背。那黃馬斜刺里奔了出去,兜了個圈子,便遠遠站住,顯是教熟了的。
屋頂上三名白袍男子同時縱下地來,都手按劍柄。一個三十來歲的魁梧漢子說道:「是金刀安寨主嗎?幸會,幸會!」一面說,一面向站在安奉日身後的白袍人連使眼色。
原來安奉日為石清所敗,甚是沮喪,但跟著便想:「石莊主夫婦又去侯監集幹什麼?是了,周四弟上了當,沒取到真物,他夫婦定是又去尋找。我是他手下敗將,他若取到,我只有眼睜睜地瞧著。但若他尋找不到,我們難道便不能再找一次,碰碰運氣?此物倘若真是曾在吳道通手中,他定是藏在隱秘萬分之所,搜十次搜不到,再搜第十一次又有何妨?」當即跨黃馬追趕上來。
他坐騎腳力遠不及石氏夫婦的黑白雙駒,又不敢過分逼近,是以直至石清、閔柔細搜過吳道通的屍身與燒餅鋪後離去,這才趕到侯監集。他來到鎮口,遠遠瞧見屋頂有人,三個人都身穿白衣,背懸長劍,這般裝束打扮,除了藏邊的雪山派弟子外更無旁人,馳馬稍近,更見三人全神貫注,如臨大敵。他還道這三人要去偷襲石氏夫婦,念著石清適才賣的那個交情,心中當了他是朋友,便縱聲叫了出來,要警告他夫婦留神。不料奔到近處,沒見石氏夫婦影蹤,雪山派七名弟子所包圍的竟是個小乞兒。
安奉日大奇,見那小丐年紀幼小,滿臉泥污,不似身有武功模樣,待見眼前那白衣漢子連使眼色,他又向那小丐望了一眼。
這一望之下,登時心頭大震,只見那小丐左手拿著一塊鐵片,黑黝黝的,似乎便是傳說中的那枚「玄鐵令」,待見身後那四名白衣人長劍閃動,竟是要上前搶奪的模樣,當下不及細想,立即反手拔出金刀,使出「八方藏刀勢」,身形轉動,滴溜溜地繞著那小丐轉了一圈,金刀左一刀,右一刀,前一刀,後一刀,霎時之間,八方各砍三刀,三八二十四刀,刀刀不離小丐身側半尺之外,將那小丐全罩在刀鋒之下。
那小丐只覺刀光刺眼,全身涼颼颼的,「哇」的一叫,放聲大哭。
便在此時,七個白衣人各出長劍,幻成一道光網,在安奉日和小丐身周圍了一圈。白光是個大圈,大圈內有個金色小圈,金色小圈內有個小叫化眼淚鼻涕地大哭。
忽聽得馬蹄聲響,一匹黑馬、一匹白馬從西馳來,卻是石清、閔柔夫婦去而復回。
原來他二人馳向汴梁,行出不久,便發現了雪山派弟子的蹤跡,兩人商量了幾句,當即又策馬趕回。石清望見八人刀劍揮舞,朗聲叫道:「雪山派眾位朋友,安寨主,大家是好朋友,有話好說,不可傷了和氣。」
雪山派那魁梧漢子長劍一豎,七人同時停劍,卻仍團團圍在安奉日身周。
石清與閔柔馳到近處,驀地見到那小丐左手拿著的鐵片,同時「咦」的一聲,只不知是否便是心目中那物,二人心中都怦怦而跳。石清飛身下鞍,走上幾步,說道:「小兄弟,你手裡拿著的是什麼東西,給我瞧瞧成不成?」饒是他素來鎮定,說這兩句話時卻語音微微發顫。他已打定主意,料想安奉日不會阻攔,只須那小丐一伸手,立時便搶人劍圈中奪將過來,諒那一眾雪山派弟子也攔不住自己。
那白衣漢子道:「石莊主,是我們先見到的。」
閔柔這時也已下馬走近,說道:「耿師兄,請你問問這位小兄弟,他腳旁那錠銀子,是不是我給的?」這句話甚是明白,她既已給過銀子,自比那些白衣人早見到那小丐了。
那魁梧漢子姓耿,名萬鍾,是當今雪山派第二代弟子中的好手,說道:「石夫人,或許是賢伉儷先見到這個小兄弟,但這枚『玄鐵令』呢,卻是我們兄弟先見到的了。」
一聽到「玄鐵令」這三字,石清、閔柔、安奉日三人心中都是一凜:「果然便是『玄鐵令』!」雪山派其餘六人也各露出異樣神色。其實他七人誰都沒細看過那小丐手中拿著的鐵片,只見石氏夫婦與金刀寨寨主都如此鄭重其事,料想必是此物;而石、閔、安三人也是一般的想法:雪山派耿萬鍾等七人並非尋常人物,既看中了這塊鐵片,當然不會錯的了。
十個人一般的心思,忽然不約而同地一齊伸出手來,說道:「小兄弟,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