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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人哈哈大笑,說道:「你怕人家瞧咱們不起,是不是?哈哈,丁老頭威震江湖,我孫女兒居然不敢提他祖父名字,非但不以爺爺為榮,反以爺爺為恥,哈哈,好笑之極。」雙手捧腹,笑得極是舒暢。
丁璫知道危機已在頃刻,素知爺爺對這「玄冰碧火酒」看得極重,自己既將這酒偷去救石郎的性命,又不敢提爺爺名字,他如此大笑,心中實已惱怒到了極點,當下咬了咬唇皮,向石破天道:「天哥,我爺爺姓丁。」
石破天道:「嗯,你姓丁,爺爺也姓丁。大家都姓丁,丁丁丁的,倒也好聽。」
丁璫道:「他老人家的名諱上『不』下『三』,外號叫做那個……那個……『一日不過三』!」……
她只道「一日不過三」丁不三的名號一出口,石破天定然大驚失色,一顆心噗噗噗地跳個不住,目不轉睛地瞧著他。
哪知石破天神色自若,微微一笑,道:「爺爺的外號很好聽啊。」
丁璫心頭一震,登時大喜,卻兀自不放心,只怕他說的是反話,問道:「為什麼你說很好聽?」
石破天道:「我也說不上為什麼,只覺得好聽。『一口不過三』,有趣得很。」
丁璫斜眼看爺爺時,只見他捋胡大樂,伸手在石破天肩頭又是一掌,這一掌中卻絲毫未用內力,搖頭晃腦地道:「你是我生平的知己,好得很。旁人聽到了我『一日不過三』的名頭,卑鄙的便歌功頌德,膽小的則心驚膽戰,向我戟指大罵的狂徒倒也有幾個,只有你這小娃娃不動聲色,反而贊我外號好聽。很好,小娃娃,爺爺要賞你一件東西。讓我想想看,賞你什麼最好。」
他抱著膝頭,呆呆出神,心想:「老子當年殺人太多,後來改過自新,定下了規矩,一日之中殺人不得超過三名。這樣一來便有了節制,就算日日都殺三名,一年也不過一千,何況往往數日不殺,殺起來或許也只一人二人。好比那日殺雪山派弟子孫萬年、褚萬春,就只兩個而已。另外再加一個,最多也不過三個。這『一日不過三』的外號自然大有道理,只對惜江湖上的傢伙都不明白其中的妙處。這少年對我不擺架子,不拍馬屁,已可算十分難得,那也罷了,而他聽到了老子的名號之後,居然還十分歡喜。老子年逾六十,什麼人沒見過?是真是假,一眼便知,這小子說我名號好聽,可半點不假。」沉吟半響,說道:「爺爺有三件寶貝,一是『玄冰碧火酒』,已經給你喝了,那是要還的,不算給你。第二寶是爺爺的一身武功,娃娃學了自然大有好處。第三寶呢,就是我這個孫女兒阿璫了。這兩件寶物可只能給一件。你是要學我武功呢,還是要我的阿璫?」
第六回 腿上的劍疤
丁不三這麼一問,丁璫和石破天登時都呆了。
丁璫心頭如小鹿亂撞,尋思:「爺爺一身武功當世少有敵手,石郎若得爺爺傳授神功,此後縱橫江湖,更加聲威大震了。先前他說,他們長樂幫不久便有一場大難,十分棘手,他要是能學到我爺爺的武功,多半便能化險為夷。他是男子漢大丈夫,江湖上大幫會的幫主,自是以功業為重,兒女私情為輕。」偷眼瞧石破天時,只見他滿臉迷惘,顯是拿不定主意。丁璫一顆心不由得沉了下去:「石郎素來風流倜儻,一生之中不知有過多少相好。這半年雖對我透著特別親熱些,其實於我畢竟終也如過眼雲煙。何況我爺爺名聲如此之壞,雖然他長樂幫和石破天名聲也好不到哪裡去,跟我爺爺總還差著老大一截。他既知我身份來歷,又怎能再要我?」心裡酸痛,眼中淚珠已滾來滾去。
丁不三催道:「快說!你別想撿便宜,想先學我功夫,再娶阿璫;要不然娶了阿璫,料想老子瞧著你是我孫女婿,自然會傳武功給你。那決計不成。我跟你說,天下沒一人能在丁不三面前弄鬼。你要了這樣,不能再要那樣,否則小命兒難保,快說!」
丁璫眼見事機緊迫,石郎只須說一句「我要學爺爺的武功」,自己的終身就此斷送,忙道:「爺爺,我跟你實說了,他是長樂幫的幫主石破天,武林中也是大有名頭的人物……」丁不三奇道:「什麼?他是長樂幫幫主?這小子不像吧?」丁璫道:「像的,像的。他年紀雖輕,但長樂幫中的眾英雄都服了他的,好像他們幫中那個『著手成春』貝大夫,武功就很了不起,可也聽奉他的號令。」丁不三道:「貝大夫也聽他的店?不會吧?」丁璫道:「會的,會的。我親眼瞧見的,那還會有假?爺爺武功雖然高強,但耍長樂幫的一幫之主跟著你學武,這個……這個……」言下之意顯然是說:「貝大夫的武功就不在你下。石幫主可不能跟你學武功,還是讓他要了我吧。」
石破天忽道:「爺爺,丁丁當當認錯人啦,我不是石破天。」丁不三道:「你不是石破天,那麼你是誰?」石破天道:「我不是什麼幫主,不是丁丁當當的『天哥』。我是狗雜種,狗雜種便是狗雜種。這名字雖然難聽,可是,我的的確確是狗雜種。」
丁不三捧腹大笑,良久不絕,笑道:「很好。我要賞你一寶,既不是為了你是什麼瓦幫主、石幫主,也不是為了阿璫喜歡你還是不喜歡。那是丁不三看中了你!你是狗雜種也好、臭小子也好、烏龜王八蛋也好,丁不三看中了你,你就非要我的一寶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