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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魚幫和鐵叉會因不接銅牌而慘遭全幫屠殲,弔已轟傳武林,人人皆知。貝海石嘆了口氣,說道:「我們早料到有這一天,因此那位何香主當年提出這件事來,實在也不能說是杞人憂天,是不是?可是司徒幫主一聽,立時便勃然大怒,說何香主煽動人心,圖謀不軌,當即下令將他扣押。大伙兒紛紛求情,司徒幫主嘴上答允,半夜裡卻悄悄將他殺了,第二日卻說何香主畏罪自殺。」
石破天道:「那為了什麼?想必司徒幫主和這位何香主有仇,找個因頭將他害死了。」貝海石搖頭道:「那倒不是,真正原因是司徒幫主不願旁人提及這回事。」石破天點了點頭。他資質本甚聰明,只是從來少見人面,於人情世故才一竅不通,近來與石清夫婦及丁璫相處多日,已頗能揣摩旁人心思,尋思:「司徒幫主情知倘若接了銅牌赴宴,那便是葬身海島,有去無回;但若不接銅牌,卻又是要全幫上下弟兄陪著自己一塊兒送命。這件事他自己多半早就曰思夜想,盤算了好幾年,卻不願別人公然提起這難題。」
貝海石續道:「眾兄弟自然都知道何香主是他殺的。他殺何香主不打緊,但由此可想而知,當邀宴銅牌到來之時,他一定不接,決不肯慷慨赴難,以換得全幫上下的平安。眾兄弟當時各懷心事,默不做聲,便在那時,幫主你挺身而出,質問師叔。」
石破天大為奇怪,說道:「是我挺身而出,質問……質問他?」
貝海石道:「是啊!當時幫主你侃侃陳詞,說道:『師叔,你既為本幫之主,便當深謀遠慮,為本幫圖個長久打算。善惡二使復出江湖之期,已在不遠。何香主提出這件事來,也是為全幫兄弟著想。師叔你逼他島殺,只恐眾兄弟不服。』司徒幫主當即變臉喝罵,說道:『大膽小子,這長樂幫總舵之中,哪有你說話的地方?長樂幫自我手中而創,便算自我手中而毀,也挨不上別人來多嘴多舌。』司徒幫主這幾句話,更叫眾兄弟心寒。幫主你卻說道:『師叔,你接牌也是死,不接牌也是死,又有什麼分別?若不接牌,只不過叫這許多忠肝義膽的好兄弟們都賠上一條性命而已,於你有什麼好處?倒不如爽爽快快地慷慨接牌,叫全幫上下,永遠記著你的恩德。』」
石破天點頭道:「這番話倒也不錯,可是……可是……貝先生,我卻沒這般好口才,沒本事說得這般清楚明白。」貝海石微笑道:「幫主何必過謙?幫主只不過大病之後,腦力未曾全復。日後痊癒,自又辯才無礙,別說本幫無人能及,便是江湖上,又有誰及得上你?」石破天將信將疑,道:「是麼?我……我說了這番話後,那又如何?」
貝海石道:「司徒幫主登時臉色發青,拍桌大罵,叫道:『快……快給我將這沒上沒下的小子綁了起來!』可是他連喝數聲,眾人你看看我,我看餚你,竟誰也不動。司徒幫主更加氣惱,大叫:『反了,反了!你們都跟這小子勾結了起來,要造我的反是不是?好,你們不動手,我自己來宰了這小子!』」
石破天道:「眾兄弟可勸住了他沒有?」
貝海石道:「眾兄弟心中不服,仍是誰也沒有做聲。司徒幫主當即拔出刀鞘中的彎刀,縱身離座,便向幫主你砍了過來。你身子一晃,登時避開。司徒幫主連使殺著,卻都給你一一避開,也始終沒有還手。你雙手空空,司徒幫主的彎刀在武林中也是一絕,在遼東有『快馬神刀』之稱,你居然能避得七八招,可說難能可貴。當時米香主便叫了起來:幫主,你師侄讓了你八招不還手,一來尊你是幫主,二來敬你是師叔,你再下殺手,天下人可都要派你的不是了。』司徒幫主怒喝:『誰叫他不還手了?反正你們都已偏向了他,大伙兒齊心合力將我殺了,奉這小子為幫主,豈不遂了眾人的心愿?』
「他門中怒罵,手七絲毫不停,霎時之間,你連遇兇險,眼見要命喪於他彎刀之下。米香主叫道:『石兄弟,接劍!』將一柯長劍拋過去給你。你伸手抄去,又讓了三招,說道:『師叔,我已讓了二十招,你再不住手,我迫不得已,可要得罪了。』司徒幫主目露凶光,揮彎刀向你頭頂砍落,當時議事廳上二十餘人齊聲大呼:『還手,還手,莫給他害了!』你說道:『得罪!』這才舉劍擋開他的彎刀。
「你二人這一動手,那就斗得十分激烈。鬥了一盞茶時分,人人都已瞧出幫主你未出全力,是在讓他,但他還是狠命相撲,終於你使了一招猶似『順水推舟』那樣的招式,劍尖刺中了他右腕,他彎刀落地,你立即收劍,躍開三步。司徒幫主怔怔而立,臉上已全無血色,眼光從眾兄弟的臉上一個個橫掃過去。這時議事廳上半點聲息也無,只有他手腕傷口中的鮮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下,發出極輕微的嗒嗒之聲。過了好半晌,他慘然說道:『好,好,好!』大踏步向外走去。廳上四十餘人目送他走出,仍是誰也沒有出聲。
「司徒幫主這麼一走,淮都知道他是再也沒面。回來了,幫中不可無主,大家就推你繼承。當時你慨然說道:小子無德無能,本來決計不敢當此重任,只是再過三年,善惡銅牌便將重現江湖,小子暫居此位,那邀宴銅牌若是送到木幫,小子便照接不誤,替各位擋去一場災難便是。』眾兄弟一聽,齊聲歡呼,當即拜倒。不瞞幫主說,你力戰司徒幫主,武功之強,眾目所睹,大家本已心服,其實即使你武功平平,只要答允為本幫擋災解難,大家出於私心,也都必擁你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