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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人道:「老李,要是總舵主奉令而去,那便如何?」那老李「哼」了一聲,道:「自然是有去無回。過去三十年中奉令而去俠客島的那些幫主、總舵主、掌門人,又有哪一個回來過了?總舵主向來待大伙兒不薄,咱們難道貪生怕死,讓他老人家孤身去涉險送命?」
又有人道:「是啊,那也只有避上一避。咱們幸虧發覺得早,看來陰差陽錯,老天爺保佑,叫咱們鐵叉會得以逃過了這一劫。紅柳港外那小漁村何等隱蔽,大伙兒去躲在那裡,善惡二使耳目再靈,也難發現。」那胡大哥道:「當年總舵主經營這個小漁村,正是為了今日之用。這本是個避難的世外……那個世外桃源。」
一個嗓子粗亮的聲音突然說道:「咱們鐵叉會橫行長江邊上,天不怕,地不怕,連皇帝老兒都不賣他帳,可是一聽到他媽的俠客島什麼賞善罰惡使者,大伙兒便嚇得夾起尾巴,躲到紅柳港漁村中去做縮頭烏龜,那算什麼話?就算這次躲過了,日後他媽的有人問起來,大伙兒這張臉往哪裡擱去?不如跟他們拼上一拼,他媽的也未必都送了老命。」他說了這番心雄膽壯的話,船艙中卻誰也沒接口。
過了半晌,那胡大哥道:「不錯,咱們吃這一口江湖飯,乾的本來就是刀頭上舐血的勾當,他媽的,你幾時見癩頭黿王老六怕過誰來……」
「啊,啊一」突然那粗嗓子的人長聲慘呼。霎時之間,船艙中鴉雀無聲。
嗒的一聲輕響,石破天忽覺得有水滴落到手背之上,抬手到鼻邊一聞,腥氣直衝,果然是血。鮮血還是一滴一滴地落下來。他知道眾人就在頭頂,不敢稍有移動出聲,只得任由鮮血不絕地落在身上。
只聽那胡大哥厲聲道:「你怪我不該殺了癩頭黿嗎?」一人顫聲道:「沒有,不……不是!王老六說話果然魯莽,也難怪胡大哥生氣。不過……不過他對本會……這個……這個,倒一向是挺忠心的。」胡大哥道:「那麼你是不服我的處置了?」那人忙道:「不,不是……」一言未畢,又是一聲慘叫,顯然又讓那姓胡的殺了。但聽得血水又一滴一滴地從船板縫中掉入艙底,幸好這一次那人不在石破天頭頂,血水沒落在他身上。
那胡大哥連殺兩人,隨即說道:「不是我心狠手辣,不顧同道義氣,實因這件事牽連到本會數百名兄弟的性命,只要漏了半點風聲出去,大伙兒人人都跟這裡飛魚幫的朋友們一模一樣。癩頭黿王老六自逞英雄好漢,大叫大嚷的,他自己性命不要,那好得很啊,卻難道要總舵主和大伙兒都陪他一塊兒送命?」眾人都道:「是,是!」
那胡大哥道:「不想死的,就在艙里呆著。小宋,你去把舵,身上蓋一塊破帆,可別讓人瞧見了。」
石破天伏在艙底,耳聽得船旁水聲汩汩,艙中各人卻誰也沒再說話。他更加不敢發出半點聲息,心中只是想:「那俠客島是什麼地方?島上派出來的賞善罰惡使者,為什麼又這樣兇狠,將滿船人眾殺得千乾淨淨?難怪鐵叉會這干人要怕得這麼厲害。」
過了良久,他矇矇曨曨的大有倦意,只想合眼睡覺,但想睡夢中如打鼾什麼的發出聲響,給上面的人發覺了,勢必性命難保,只得睜大了眼睛,說什麼也不敢合上。又過一會,忽聽得噹噹啷啷鐵鏈聲響,船身不再晃動,料來已拋錨停泊。
只聽那胡大哥道:「大家進屋之後,誰也不許出來,靜候總舵主駕到,聽他老人家號令。」各人低聲答應,放輕了腳步上岸,片刻之間,盡行離船。
石破天又等了半天,船中更無絲毫聲息,料想眾人均已離去,這才揭開艙板,探頭向外張望,不見有人,於是躡手躡足地從艙底上來。見艙中仍躺滿了死屍,當下撿起一柄單刀,換去了腰裡的爛柴刀,伸手到死屍袋裡摸了幾塊碎銀子,以便到前邊買飯吃,心想死屍不能給人銀子,拿他的銀子,不算是小賊。走到後艄,輕輕跳上岸,彎了腰沿著河灘疾走,俯身江邊,喝了幾大口水,再胡亂洗去臉上及衣上血跡,直奔出一里有餘,方從河灘走到岸上道路。
他想此時未脫險境,離開越遠越好,當下發足快跑。幸好這漁村果然隱僻之極,左近十餘里內竟沒一家人家,始終沒遇到一個行人。他心下暗暗慶幸。卻不知附近本來有些零碎農戶,都給鐵叉會暗中放毒害死了。有人遷居而來,過不多時也必中毒而死。四周鄉民只道紅柳港厲鬼為患,易染瘟疫,七八年來,人人避道而行,因而成為鐵叉會極隱秘的巢穴。
又走數里,離那漁村已遠,他實在餓得很了,走入樹林之中想找些野味。說也湊巧,行不數步,忽喇聲響,長草中鑽出一頭大野豬,低頭向他急衝過來。他身子略側,右手拔出單刀,順勢一招金烏刀法中的「長者折枝」,刷的一聲,將野豬一個大頭砍了下來。那野豬極是兇猛,頭雖落地,仍向前衝出十餘步,這才倒地而死。
他心下甚喜:「以前我沒學過金烏刀法之時,見了野豬只有拼命逃走,哪敢去殺它?」在山邊覓到一塊黑色燧石,用刀背打出火星,生了個火。將野豬的四條腿割了下來,到溪邊洗去血跡,回到火旁,將單刀在火中燒紅,炙去豬腿上的豬毛,將豬腿串在一根樹枝之上,便燒烤起來。過不多時,濃香四溢。
正燒炙之間,忽聽得十餘丈外有人說道:「好香,好香,當真令人食指大動矣!」另一人道:「那邊有人燒烤野味,不妨過去情商,讓些來吃吃,有何不可?」先前那人道:「正是!」兩個人說著緩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