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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臘月初五,長安城內出現一件怪事。
在長安,人人都知道德村古玩店的老闆是個精打細算的守財奴,但就在這一天的正午,這古玩店的老闆忽然善心大發,在古玩店門外派米贈衣,而且凡是超過五十歲的老人,一律慨贈白銀十兩。
十兩白銀不算太多,但長安城裡超過五十歲的老人卻不少。
誰也不知道這老闆為什麼會突發慈悲,人人都是嘖嘖稱奇,甚至有人說:「今天太陽準會從東山掉落下去。」
到了黃昏,太陽依舊還是日落西山,而古玩店門外的窮苦老弱卻越來越多了。
又過了兩個時辰,負責派米贈衣的夥計宣布:「都派完了。」
「白銀呢?我娘今年八十五歲,行動不便,所以叫我來領取。」
一個滿臉泥垢的小伙子叫道。
一個夥計望了他一眼道:「閣下尊庚?」
「我不叫尊庚,我姓方叫方孟海。」
「放屁!俺是問你幾歲!」
「噢,是十九歲,還差三天就二十歲可也!」
夥計冷冷一笑道:「就算你二十歲好了,而你娘卻八十五歲,豈不是她在六十五歲那年才把你生下來?」
方孟海一怔,還沒有回答,周遭的人已為之哄然大笑。
方孟海暗叫一聲「糟糕」,再也不好意思混水摸魚,唯有灰頭土臉的溜掉了。
天上有星星,雖然星光疏落,但看來卻還是十分明亮。
方孟海跑到一間客棧旁邊,沒精打彩地躺了下去。
他抬頭望著天上的星星,忽然長長的嘆了口氣,喃喃道:「老天爺,我還欠九兩銀子就可以得償所願了,但你怎麼總是不肯幫我一把?」
他這句話才說完,立刻就有一塊石頭從天而降,而且不偏不倚,正向他的嘴巴掉落下來。
方孟海吃了一驚,急忙伸手去抓,總算他出手不慢,那石頭立刻給他抓在手中。
他正要怒聲呼喝,忽然發覺手裡抓著的並不是石頭,而是一錠銀子。
這一錠銀子,少說也有二十兩!
他傻住了!
他這一輩子之中,從來也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事情。
「是誰把銀子亂拋?」他大聲叫道。
但四周空蕩蕩的,街上連一個人也沒有,他連續叫了幾聲,客棧里才有個大漢走了出來怒道:「是那個龜雜種灰孫子臭王八在大呼小叫,打擾了大爺喝酒的雅興?」
方孟海見他一出口便傷人,心中大是憤怒,便道:「你這殺千刀的倒路屍,怎配談什麼『雅興』二字?」
那大漢更是無名火起三千丈,立刻一拳向方孟海迎面打了過來。
方孟海冷冷一笑,右手輕輕-撥,居然輕描淡寫地就把大漢的拳頭撥開。
那大漢一怔,做夢也想不到這個年輕小伙子竟能撥開自己的拳頭,而也就在他這一怔之間,臉上已重重的挨了一拳。
這一拳打得真不輕,那大漢登時滿面血漿,仰天便倒下。
方孟海冷冷一笑,說道:「你想怎樣打我,我就怎樣回敬給你,你說公道不公道?」
但那大漢已昏過去,再也無法出聲回答。
方孟海得意地一笑,但接著卻又捧著那錠銀子,為之眉頭大皺起來。
這銀子到底是誰的?難道是老天爺聽到自己的埋怨,所以特派財神爺爺來幫忙一把?
他抓了抓腦袋,怎樣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不久,那大漢已悠悠轉醒,方孟海不願意再跟這種蠻橫酒徒瞎纏下去,只得匆匆走了。
夜已漸深,街上越來越是冷清清的。
方孟海在街上溜了幾個圈子,來到了一條黑沉沉的巷子裡。
忽然間,巷子裡有人在笑。
方孟海怔住,他以為這巷子裡絕不會有人,誰知巷裡不但有人,而且那發笑的人還是個女子。
這女子的笑聲很好聽,就像是銀鈴一般清脆悅耳。
方孟海怔了一怔之後,接著便掉頭而去。
在這夜深時候,巷裡有人,而且又是個女人,準是個不怎么正經的路柳牆花。
方孟海並不歧視這種女人,但也不想接近她們。
但他剛掉頭走出兩步,那銀鈴般的聲音又已傳進了他的耳朵:「你不記得那隻母蜘蛛了?」
方孟海陡地呆住,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個人的影子。
「丹楓!你是丹楓!你一定是樓丹楓!」他臉上泛現起興奮的笑容,然後馬上回頭向那巷子走了進去。
巷子裡忽然發出了光,那是燭光。
在燭光之下,他看見了一個漂亮的少女。
少女在笑,而且笑得很甜,很愉快。
雖然這裡只不過是一條黑暗的陋巷,但她看來卻像是置身在春光明媚的花園裡一樣。
她姓樓,叫樓丹楓,是方孟海從前鄰居的朋友。
那時候,他們的年紀還很小,直到方孟海十歲那一年,他們終於分開了。
那一年,方孟海的娘親病死了,父親接著卻出家做了和尚。
在他父親出家之前,方孟海拜了一個江湖隱士為師,既修練文才,也苦練了武學。
十年了,方孟海的師父叫他下山,叫他出去外面闖一闖。
方孟海興奮極了,立刻遵照師父的命令,準備在江湖上闖出一番功業。
但這一番「功業」應該如何闖法?
方孟海的師父沒有說,而他自己也是不甚了解。
兩天前,他來到了長安,到了今天深夜,更遇上了童年的「小紅顏知己」樓丹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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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丹楓長大了,眼睛比從前更清澈更明亮。
但她臉龐的輪廓還是沒有改變,笑起來的時候頰上還是有著兩個可愛的酒渦。
「你怎會在這裡的?」方孟海詫異的問她。
她嫣然一笑,撥了拔背後長長的秀髮,道:「我在長安已經三年了。」
方孟海眨了眨眼道:「你娘呢?」
樓丹楓笑道:「她也搬到了長安,還開了一間藥局。」
方孟海「哦」了一聲,道:「長安是大地方,她老人家在這裡開設藥局,生意一定很不錯了?」
樓丹楓道:「生意是挺不錯的,但我娘好像一點也不在乎。」
方孟海道:「你又怎知道她不在乎了呢?」
樓丹楓道:「我是她女兒嘛,她高興不高興,在乎不在乎,除了我之外,還有誰會更清楚?」
方孟海微微一笑,道:「你說得對,嗯,這麼晚了,你在巷子裡幹什麼?」
樓丹楓道:「等你。」
「等我?」方孟海奇道:「你怎會知道我一定會來到這條巷子裡?」
樓丹楓道:「你昨天晚上,不也是睡在這裡嗎?」
方孟海更感驚奇道:「你又是怎會知道的?」
樓丹楓道:「我在前天晚上,就已看見了你。」
方孟海「啊」的一聲,道:「怎麼不叫我?」
樓丹楓道:「因為那時候你很忙。」
方孟海眉頭一皺,道:「我很忙?我忙些什麼?怎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