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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有多嘆了口氣,答道:「不算很妙,但也不見得很快就會給天恨幫可以一口吞掉。」
方孟海道:「楊大官人呢?」
錢有多道:「他正在吃羊肉。」
「什麼?」鮑正行大感奇怪,道:「他是羊牯坑的主人,居然也吃羊肉嗎?」
錢有多眨了眨眼,道:「為什麼不吃?他可從來沒有把自己當作是羊牯。」
方孟海道:「錢大哥什麼打算?」
錢有多嘆了口氣,道:「這就是天下雖大,難有容身之所了,愚兄以為,跟楊大官人商量一下,也許可以暫時在羊牯坑棲身一時,暫避災難,孰料羊牯坑也已殺得烽煙四起,真是始料不及。」
方孟海道:「楊大官人足智多謀,應該會有抗敵良策吧?」
錢有多道:「楊大官人雖然是個厲害之極的智多星,但天恨幫中人也不是個呆子,總之,這場災劫,只怕是很難避免的了。」
常掛珠神情凝重,道:「鬼神和尚怎會在羊牯坑內的?」
錢有多道:「說來話長,且跟著老夫回到『聚羊廳』再說。」
眾人聽見「聚羊廳」這三個字,都不禁為之一陣怔忡,接著,有人啞然失笑,有人面露忿然之色,也有人高興得叫了起來。
這個高興得叫了起來的是鮑正行,常掛珠忍不住瞪著他,道:「咱們馬上就要變成『聚羊廳』里的一群羊牯了,你為什麼這樣高興?」
鮑正行道:「管他羊牯不羊牯,咱們經歷這許多風波,就是要找尋這個地方,如今終於找著了,為什麼不能高高興興呢?」
錢有多點了點頭,道:「說得好,咱們是應該該高高興興的。」
常掛珠冷笑道:「否則,也就不像是羊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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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羊廳」並不寬敞,但廳前的一座花園卻大得驚人,簡直可以容納千軍萬馬在園內一併廝殺。
許多人都感覺得奇怪極了,為什麼有偌大的地方,所建造的廳子,居然那麼細小。
根據楊大官人的解釋,是:「有資格進入聚羊廳的人太少了,既然如此,這廳子造得再大,也是枉然之至。」
這種解釋,一百個人之中最少有九十九個不能接納。
但楊大官人也不在乎別人接納不接納,反正這廳子是他自己的,就算他把廳子建造得比一口井還細小,別人也是無可奈何的。
但這「聚羊廳」總算還可以把肥娘一干人等完全容納。
楊大官人今天很客氣,不斷叫肥娘:「坐呀!坐呀!你吃不吃羊肉?」
肥娘看著他,又看了看他面前的一張梨木圓桌。
圓桌上有一隻圓碟子,碟上有羊肉。
一塊羊肉。
楊大官人的筷子正指在這塊羊肉之上,兩眼卻直視著肥娘的臉。
肥娘固然很胖,楊大官人也不見得比她瘦了多少。
肥娘看著這塊羊肉,半晌才對楊羊山說道:「這碟子好像只剩下一塊羊肉而已。」
楊羊山微微一笑,道:「不是一塊,而是一大塊。」
肥娘一怔,道:「這塊羊肉,看來最多還不超過一兩重。」
楊羊山道:「你認為一兩重的羊肉很細小?」
肥娘道:「就算不能算是很細小,也不算是一大塊。」
楊羊山笑了笑,道:「但在螞蟻的眼裡,一兩重的羊肉,就和咱們眼裡的一幢房子沒有什麼分別。」
肥娘目光閃動,忽然若有所思,道:「咱們是不是一群螞蟻?」
楊羊山道:「不錯。」
肥娘道:「你呢?」
楊羊山道:「當然也和你們一樣,只是一群螞蟻里的小螞蟻。」
肥娘道:「羊肉又是誰?」
楊羊山道:「羊肉在坑外。」
肥娘把目光一閃,道:「你是說天恨幫?」
楊羊山哂然一笑,緩緩道:「又豈僅只有天恨幫而已。」
肥娘眉頭一皺,道:「難道除了天恨幫之外,還有別的幫會門派想打這裡的主意?」
楊羊山淡淡道:「當然有。」
「有多少?」
「那也不算很多,大概十七八路人馬左右。」楊羊山一面說,一面把碟子上最後一塊羊肉挾起。
肥娘忽然笑笑,道:「這塊羊肉很香,我想試試。」
楊羊山淡淡一笑,把筷子向前一伸。
肥娘也向前踏出兩步,把短短的脖子儘量伸前。
但那塊羊肉忽然已拋進楊羊山的嘴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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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肉的確很香,但肥娘除了可以嗅到它的香味之外,已無法嘗試一下它的肉味是否真的又香又甜。
若換上別人,一定會感到既憤怒又尷尬。
但肥娘既不憤怒,也沒有半點尷尬,她只是靜靜地瞧著楊羊山的面頰。
楊羊山在吃羊肉時,兩邊面頰不停地抖動,等到他把羊肉完全吞進肚子之後,他才淡淡地笑了笑,對肥娘道:「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肥娘也淡淡地笑了笑,然後隔了半晌才慢慢的說道:「我若要吃這塊羊肉,就該早點開口,更尤其是應該在你第一次邀請的時候便撲了過來。」
楊羊山緩緩地點了點頭,微笑道:「對了,你若要吃這塊羊肉,就該早一點立下決心,拿定主意,你卻一直遲疑不決,坐失良機。」
肥娘道:「良機一失,羊肉就會在眼前跑掉了?」
楊羊山悠然道:「不錯,一且良機消失,任何物事都會在眼前消失。」
肥娘嘆了口氣,道:「看來,我一點也不像個精明的人。」
楊羊山說道:「但照我看,一個人精明與否,實在並不重要,最重要的還是福氣。」
「福氣?」肥娘眨眨眼。
「不錯。」楊羊山眉毛一挑,淡淡道:「一個精明的人,固然會比糊塗的人優勝,但有些人雖然糊塗,卻天生下來便命中注定福氣十足,而這一種人,往往會在糊裡糊塗情況之下,把最精明最老辣的對手擊敗。」
肥娘微一聳肩道:「倘若福氣十足的人,一旦敗在精明老辣的對手之下,那又該怎樣解釋才對?」
楊羊山說道:「這太容易了,那是因為有福氣十足的人,還欠了一點點火候之故。」
「一點點火候?」
「嗯!」楊羊山搔搔頭皮,乾笑著道:「欠了一點點火候,那就不是十足十啦,既沒有十足的福氣,那就最多只有九成九,唉!
這叫做百密一疏,終於還是難免為奸人所乘,想逃避也逃避不了。」
肥娘閃瞟他一眼,笑道:「大官人解釋得清楚極了,但我還是有點不懂。」
楊羊山凝聲道:「你還有什麼不懂之處?」
肥娘道:「羊牯坑如今正面臨強敵,大官人何以在這聚羊廳內悠哉地品嘗羊肉風味?」
楊羊山又是悠然一笑,道:「你在怪責楊某過於輕慢了?」
肥娘搖了搖頭,道:「豈敢!豈敢!肥娘只是感到奇怪而已。」
楊羊山忽然臉色一沉,道:「天恨幫既然來了,羊牯坑中大大小小的羊牯自然是要捨命奉陪到底的,實不相瞞,這幾天以來,羊牯內已損折了不少武功高強的老羊牯,女羊牯和嫩羊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