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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正行說道:「大師若說虱子,俺自然不知,但大師說的卻是兒子,大師的兒子。」
老和尚道:「虱子與兒子,所差不多爾。」
鮑正行奇問道:「大師何出此言?」
老和尚說道:「虱子是子,兒子也是子,虱子有血有肉,兒子也有血有肉,虱子喜歡跳來跳去,兒子也一樣喜歡跳來跳去,以此推算之,彼此所差實在不大,不大!」
鮑正行「啊呀」一聲叫了起來,道:「這番俺真箇佩服得五體投地,祖奶奶投胎去也!」
肥娘忽然走了過來,皺眉問道:「咱們要去羊牯坑,難也不難?」
老和尚合什道:「說難不難,說易不易。」
肥娘道:「實在說一句,是難?還是易?」
老和尚道:「若有引羊圖,要入羊牯坑就一點也不難了。」
「引羊圖?」肥娘眨了眨眼,道:「何處可以找得此圖?」
老和尚說道:「不必找,老衲身上便有。」
肥娘又問道:「大師願意把此圖相贈嗎?」
老和尚道:「只要有緣,贈此引羊圖,乃是理所當然的。」手一伸,從僧袍里取出了一件事物。
那是一塊羊皮圖,看來已經異常殘舊了。
老和尚道:「此引羊圖乃楊羊山親手所繪,諸君要前往羊牯坑,大可按圖索驥,必然不致失望。」
鮑正行接過引羊圖,迭聲道:「謝謝大師!謝謝大師!」
就是這樣,肥娘等人真的找到了羊牯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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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牯坑這個名字,真是充滿了羊牯的味道,令人一聽之下就想噴飯。
但這地方很幽雅,就算談不上是桃源仙境,最少也像個人間樂土。
以肥娘為首的這一批武林人物,可算是一路奇兵,居然在誤打誤撞之下,便來到了這神秘的羊牯坑。
羊牯坑其實並不算是什麼坑,雅致漂亮的樓房卻有不少幢。
肥娘左顧右盼,忽然大聲叫道:「這裡有沒有人哪?」
她這一叫之下,很快便有個銀髮婆婆從一幢小樓里走了出來。
這銀髮婆婆已老得連牙齒也沒剩下幾顆,但卻穿著一襲色彩異常鮮艷奪目的衣裳。
她怔怔地瞧著這一批武林人物,看了良久才道:「你們是從那裡來的?」
鮑正行首先搶答道:「江東。」
銀髮婆婆稀疏的白眉皺了一皺,道:「江東多混蛋,你真的是從江東那一邊來的?」
鮑正行哼了一聲,道:「你怎知道江東多混蛋?」
銀髮婆婆哂然一笑,道:「我在江東住過十幾年,自然清楚不過。」
鮑正行道:「你怎麼稱呼?」
銀髮婆婆道:「月下娘娘。」
「月下娘娘?」鮑正行皺了皺眉,道:「怎麼俺從沒聽人說過?」
常掛珠卻已臉色倏變,道:「你真的就是月下娘娘?」
銀髮婆婆道:「現在該叫月下婆婆了,唉,人一老,無論幹什麼事情都慢吞吞,連殺人也是一樣,再也休提當年之勇。」
鮑正行一呆,道:「你以前常常殺人嗎?」
月下婆婆道:「很難說,有時候八九年沒有開殺戒,但有時候在一天之內就殺他五六十人。」
鮑正行吃了一驚,駭然道:「你是幹什麼的?」
月下婆婆笑了笑,笑意充滿了神秘,令人為之感到莫測高深。
她沒有回答鮑正行,但常掛珠卻已乾咳著說道:「這位前輩,是咱們江東第一大幫的總護法。」
江東第一大幫是木排幫,幫眾人數逾萬,實力自然非同凡響。
在江東一帶,能與木排幫一撼的,只有鹽幫。
鹽幫人數比木排幫為少,但也有五六千之眾,而且高手如雲,組織嚴密,對木排幫威脅極大。
四十年前,鹽幫幫主「火雲天君」盛斗之與木排幫幫主「金拳」呼延霧決戰於棲霞山下,結果盛斗之挨了呼延霧一拳,重傷了足足兩個月才能治癒,但呼延霧卻在決戰一個月後,死於八名刺客刀下。
月下娘娘全力追查,結果終於查出,這八名刺客乃盛斗之所雇。
月下娘娘立刻展開龐大報復行動,在三個月之內,最少與鹽幫發生二十次可怕的血腥火併。
最後,盛斗之在火併中被殺,而兩大幫會已斗得傷亡慘重,元氣大損。
未幾,月下娘娘在江湖中銷聲匿跡,誰也不知道她去了什麼地方,想不到在數十年後,這位名震江湖的女中豪傑,居然會在羊牯坑中出現。
如今,月下娘娘已變成了月下婆婆,無情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無數深邃的皺紋,但她的目光還是英氣逼人,眉宇間仍然有著迫人的神采。
她的視線忽然落在肥娘臉上。
她瞧了瞧肥娘,忽然笑笑道:「你真是福相十足,好看極了。」
肥娘坦然的笑了笑,道:「晚輩太胖了,難看極了可是真的。」
月下婆婆搖搖頭,道:「燕瘦環肥,若論好看,自以環肥為上,人若瘦了,就算是瑤池仙子也會變得不漂亮。」
肥娘乾咳一聲,道:「晚輩等是來找人的。」
月下婆婆道:「找誰?」
肥娘道:「錢有多,還有唐二十四少爺唐飛。」
月下婆婆「噢」地一聲,笑笑道:「你怎知道這兩個人在這裡?」
肥娘回答道:「都是道聽途說而知之的。」
月下婆婆道:「道聽途說之事,你認為可不可靠?」
肥娘道:「不完全可靠,但也不一定不可掌,正是空穴來風,當必有因。」
月下婆婆點點頭,道:「說得好,實不相瞞,這兩人都在這裡。」
肥娘臉上露出了一絲喜悅的神情,道:「如此甚好,前輩可以讓咱們見見這兩人嗎?」
月下婆婆道:「見得不見得,權不在我這個老太婆身上。」
肥娘又問道:「那麼,還得先問問誰來著?」
月下婆婆說道:「那當然是這裡的主人。」
「楊羊山?」
「對了,就是他。」月下婆婆白眉軒動,道:「在這裡,我們都叫他做楊大官人。」
肥娘點點頭,道:「咱們可不可以見見楊大官人?」
月下婆婆道:「本來是可以的,但如今楊大官人只怕無暇見客。」
鮑正行氣往上沖,道,「莫不是想下逐客令了?」
月下婆婆盯了他半晌,「嘖嘖」兩聲,接著嘆道:「這等性急之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鮑正行正待反駁,常掛珠已一手封住了他的嘴,喝道:「別丟人現眼!」
月下婆婆瞧了瞧常掛珠,道:「爾等就是『江東五傑』?你就是那個『密底算盤』常老大?」
常掛珠連忙點頭,說道:「是的!是的!」
月下婆婆道:「怎麼不見了那個背著葫蘆的胡無法?」
常掛珠臉色一陣灰白,黯然道:「他已給奸人所害死了。」
月下婆婆「噢」的一聲,道:「那真是可惜得很。」
常掛珠道:「但他不是白白死掉的,而且在咱們弟兄心中,他會永遠繼續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