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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說!」呂足金慨然道:「與其苟活偷生,何不慷慨就義?」

    楊羊山搖頭不迭,道:「慷慨解囊,已是羊牯之所為,慷慨就義,更是等於白白進死,實乃智者所不取也!」

    呂足金聽得為之勃然變色,忽然拉著白世儒衣袖,道:「咱們走!」

    「走?」白世儒呆了一呆,道:「走往那裡?」

    呂足金冷笑道:「這聚羊廳俗氣薰天,再待下去,必死無疑。」

    楊羊山卻嘆了口氣,道:「但照楊某看,羊牯坑最安全之地,其過於此。」

    呂足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尊駕深懂明哲保身之道,只可惜道不同不相為謀,再說下去也徒是枉然!」

    鮑正行怔怔地看著她,道:「你什麼時候說話懂得如此文謅謅了?」

    呂足金啐了一口,罵道:「老娘說話怎樣,干你娘屁事!」

    鮑正行舌頭一伸,怪笑道:「忽然又不斯文了,真是狗嘴長不出象牙!」

    舒一照立時補充,道:「貓嘴鴨嘴牛嘴蚊嘴蝴蝶嘴以至茶壺嘴也是長不出象牙的。」

    呂足金大怒,正待抽出足金金刀,忽聽一人輕輕嘆了口氣,道:「同室操戈,又豈是對付敵人的辦法了?」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聚羊廳內,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氣度沉穩的白衣書生。

    「唐飛!」常掛珠首先叫了起來。

    「唐二十四少爺!」鮑正行接著嚷。

    白衣書生緩緩地走了過來,凝望住呂足金半晌,才問道:「芳駕就是『江東老娘』?」

    呂足金瞪著眼道:「好說,你就是蜀中唐門的二十四少爺唐飛?」

    「正是。」白衣書生有禮貌地頷首回答。

    呂足金動容道:「老娘也曾聽說過你這一號人物。」

    唐飛淡淡的道:「區區賤名,不足掛齒。」

    呂足金道:「你怎會來了這裡?」

    唐飛道:「作客而已。」

    呂足金「哦」了一聲,接道:「二十四少爺認識楊大官人多久了?」

    唐飛道:「不足三年。」

    呂足金道:「楊大官人為人如何?」

    唐飛道:「不可以常人而度之。」

    呂足金道:「那就是不倫不類了!」

    唐飛笑笑,道:「若說真正不倫不類的人,世間還多的是。」  

    呂足金眉毛一挑,冷冷道:「你在說老娘嗎?」

    唐飛道:「芳駕固然不倫不類,江東五傑更加不倫不類,但更不倫不類者,尚有一人。」

    呂足金道:「這又是何許人也?」

    唐飛嘆了口氣,緩緩道:「這人就是區區在下。」

    呂足金奇異道:「二十四少何出此言?」

    唐飛道:「在下自蜀中出道江湖迄今業已三年有餘,卻還是一事無成,無聊之事倒是天天都幹了不少。」

    楊羊山淡淡道:「二十四少爺最無聊之事,就是認識了楊某。」

    「楊兄此言差矣。」唐飛搖頭晃腦道:「事實剛好相反,這三年來,小弟最慶幸之事,其過於能夠在羊牯坑中作客。」

    鮑正行卻在這時說了一句:「羊牯坑是羊牯集中之地!」

    唐飛又自搖頭道:「此地雖然以羊牯坑為名,但絕非一味只是愚弄江湖朋友之所。」

    呂足金道:「錢有多呢?他算不算是個羊牯?」

    唐飛微微一笑,目光移轉到「九省棋俠」錢有多臉上。

    錢有鄉臉上沒有半點不安,也沒有半點尷尬,只是聳了聳肩,道:「老夫貪財,已是大忌,技不如人,更是該死萬分,如此之人,根本連做個羊牯也不配。」  

    唐飛道:「若連做個羊牯也不配,又配做什麼了?」

    「奴隸!」錢有多坦然一笑,朗聲道:「老夫在這裡幹了三年奴隸生涯,但卻幹得十分愉快。」

    唐飛微笑著,道:「做奴隸居然也會很愉快嗎?」

    錢有多悠然道:「一個人愉快不愉快,最重要的只有一點。」

    「那一點?」

    「最根本的一點。」

    唐飛想了想,忽然笑道:「我明白了。」

    錢有多凝視著他道:「二十四少爺真的明白了嗎?」

    唐飛道:「一個人愉快不愉快,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心裡覺得怎樣,而不是這個人正在做皇帝,還是正做乞丐、做奴隸!」

    「對了,就是這樣!」錢有多臉上發出了光,笑道:「老夫雖然在這裡做了幾年奴隸,但卻也學了不少本領,見識過不少事物,也在這裡遇見過不少江湖中的大人物!」

    楊羊山淡淡道:「所以,你待在這裡差點不願意走了?」

    錢有多乾咳一下,笑道:「羊牯坑固然很好,但老夫在外面還有不少朋友,若不出去亮一亮臉皮,人家會以為『九省棋王』已到了西方極樂世界。」  

    楊羊山揚了揚眉,道:「你現在還以『九省棋王』自居嗎?」

    錢有多道:「這招牌是老夫在外面的光棍皮,缺少了就不夠分量了。」

    楊羊山「唔」一聲,道:「你是『九省棋王』,我呢?」

    錢有多笑道:「大官人自然是『第十省棋王』了。」

    楊羊山哈哈一笑,道:「好一個『第十省棋王』,原來你的威風只能在九省之內保持,一到了第十省就不靈啦!」

    錢有多嘆了口氣,道:「真人不露相,當年之敗,老夫是敗得心悅誠服的。」

    楊羊山道:「你肯認輸,也是風範上佳,令人欽佩,今日既然有緣再聚一堂,這把劍你就拿去做個紀念吧!」說著,從牆上摘下了一把形狀奇特的劍,遞給『九省棋王』錢有多。

    錢有多接過這把劍,臉孔倏地變得一片紅。

    方孟海吃了一驚,連忙問:「錢大哥,你……你怎麼啦?」

    錢有多深深吸了口氣,過了半晌才緩緩地搖了搖頭,道:「老弟,愚兄沒事,沒事!

    你……你瞧見過這把劍沒有?」

    「瞧見了!」方孟海也兩眼發直地凝望著錢有多手裡這一把劍。  

    錢有多的手居然有點發抖。

    他終於把劍從鞘里拔了出來。

    劍長長,劍彎彎,劍圓圓,劍花花。

    這是一把三尺三寸的長劍,但在劍鋒之上卻有兩道裂痕。

    這是一把好劍,而這兩道裂痕,是鑄劍師父在鑄劍時候故意留在上面的。

    太完美的兵器,往往會變成兇器,變成不祥之物,所以,這劍鋒其中一邊,它的裂痕是彎彎曲曲的,所以就叫劍彎彎,而另一邊的裂痕,串著五顆圓圈,所以又叫劍圓圓。

    劍太鋒利了,它精芒四射,使人看得連眼都花了,所以又叫眼花花。

    □□□

    當年,錢有多就是為了這一把劍,而不捨得羊牯坑的。

    也就是為了這一把劍,他在羊牯坑裡做了三年奴隸。

    在最後的一個月里,羊牯坑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那是血花宮宮主練驚虹。

    練驚虹為什麼會在羊牯坑出現?

    當時,錢有多是完全不知道的,他只知道,練驚虹有兩個很可怕的綽號,一個叫「茹毛飲血鬼獨夫」,另一個叫「六親不認斷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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