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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神工目瞳收縮,從地上拾起了半截飛刀。
他把這半截飛刀仔細端詳了片刻,才道:「這是沈伯譚的飛刀。」
「沈伯譚?」豹娘子臉色陡地一變,叫道:「使這飛刀的人,就是祁連山八曲洞的『青爐老叟』沈伯譚麼?」
計神工搖搖頭,道:「他不是沈伯譚。」
豹娘子道:「不是沈伯譚又是誰?」
計神工道:「沈伯譚也算是個鑄煉兵器的高手了,在五年前,他曾經為一個付得出三萬兩銀子的人,鑄造了三十二把飛刀。」
沈必理動容道:「三十二把怎樣的飛刀?」
計神工把手裡斷折了的飛刀晃了晃,道:「就是這一種。」
沈必理吸了一口氣,道:「是誰這麼大手筆?」
計神工搖搖頭,道:「叫他鑄造飛刀的人,絕不是個闊綽的武林豪客,而是一個一毛不拔的吝嗇鬼。」
沈必理奇怪地道:「若是一個這樣的人,又怎捨得花幾萬兩銀子來鑄造這些飛刀?」
計神工道:「這人雖然付給了沈伯譚三萬兩銀子,但等到他得到飛刀之後,卻把沈伯譚滿門老幼都一併殺了。」
沈必理悚然道:「為什麼要把沈伯譚滿門老幼誅殺?」
計神工道:「為了一隻價值無從估計的『鑄鐵青火爐』、六萬二千兩銀子,還有無數奇珍異寶。」
沈必理睜圓了眼:「這豈不是強盜所為了?」
計神工道:「這人從來不承認自己是個強盜,也沒有什麼人知道他是個強盜,但他卻是個比強盜還更不是人的卑鄙狗賊!」
常掛珠怒聲叫道:「說了大半天,這狗雜種到底是什麼人?」
計神工乾咳了一聲,緩緩道:「這人姓詹,詹木葉。」
群豪都是大為驚訝,豹娘子更是臉色森冷蒼白得可怕。
只見她怒眉上揚,一雙已沒有了眼珠子的眼眶用力地睜大,聲音更是顫抖得很厲害很厲害。
她忽然拉住了小惡女的手,嘶聲叫道:「快帶我到那惡賊的身邊!」
小惡女道:「他……他已死了……」
豹娘子叱道:「別管他是死是活,先把我帶到他身邊再說。」
小惡女只得依了,但銀月夫人卻以銀玉尺阻擋住,冷笑道:「人都已經死了,還有什麼好看的!」
鮑正行雖然剛給人砍了一刀,但嗓子卻還是又粗又響:「老妖婆,這烏龜豬卵臭蛋蒙頭蒙臉,就算死了也得看看他奶奶的尊容!」
銀月夫人才二十出頭,兼且姿色撩人,但在鮑正行這張嘴裡,卻變成了難聽之極的「老妖婆」,眾人聽了雖是大不以為然,但卻也不禁為之一陣失笑。
銀月夫人給他這麼一說,當然是臉色煞白,登時為之恨得牙痒痒的。
舒一照見鮑正行說得興起,自然也是不甘落後,聞言立刻緊接著說:「想那銀月妖王醜陋不堪,他這個押寨夫人當然也漂亮不到什麼地方去,唉!白三哥呀白三哥,到現在你大概應該知道呂足金這個『江東老娘』實在不算怎麼差勁了。」
銀月夫人更怒,「刷」地一聲,銀玉尺挾著勁風向鮑正行和舒一照疾射過來。
但只聽「叮」一聲響,一把寶劍已把銀玉尺擋了開去。
那是沈必理的倚馬神劍。
銀月夫人憤然更怒,銀玉尺招式一展,轉身改向沈必理急劃了過去,這兩人昔才已交手逾百招,此際又再酣戰得難分難解。
小惡女卻也機伶,趁勢上前把「恨帝」的頭罩一手扯開。
豹娘子急問:「蝶蝶,你看見這人的樣子沒有?」
小惡女點點頭,道:「看見了。」
豹娘子道:「在他右耳之下,是不是有兩塊尾指般大小的青記?」
小惡女看了片刻,又更用力地點了點頭,道:「是的!是的!」
豹娘子愴聲叫道:「詹木葉啊詹木葉,報應終於來了!」
計神工沉聲接著說道:「這奸賊害人無算,合該有這個令人拍掌稱快的慘澹收場!」
小惡女瞧著詹木葉臉上充滿驚駭,但卻已完全僵硬的表情,她瞧了很久很久,才恨聲咬牙道:「是他害了我爹?」
豹娘子悲聲道:「不錯,就是他!就是他這個喪心病狂的冷血禽獸!」
藍衣蒙面人卻在這時淡淡一笑,道:「人,已給計大師宰了,你們是否要把老詹的屍體抬出去鞭屍三百,方泄心頭之恨?」
計神工不等任何人開口,已首先截然說道:「人一死,一切仇怨皆化輕煙,詹木葉是冷血禽獸,但我們不是!」
他說得斬釘截鐵,沒有任何人可以反駁他。
藍衣蒙面人「唔」一聲,道:「老詹向來自視極高,而且自作主張冒認武林天帝,可說是罪有應得,該死之極。」他口中所說的「武林天帝」,也就是天恨幫幫主恨帝。
計神工乾咳著,緩緩地道:「詹木葉背叛慕容老人,那才是真正罪有應得之處,想不到金殿桃源給他毀了之後,這奸賊仍然不肯就此罷休,還要連桃源金殿也想一併挑了,真是窮凶極惡,咄咄逼人得很。」
藍衣蒙面人冷然道:「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換上是我,也必然會繼續窮追猛打,決不肯稍有點放鬆!」
計神工道:「尊駕似乎也是詹木葉那一夥的人?」
藍衣蒙面人道:「詹木葉是我的朋友。」
計神工道:「既然是你的朋友,為何見死不救?」
藍衣蒙面人不明的道:「何以見死不救?」
計神工道:「你應該知道,憑他的身手,無論如何都無法把我擊敗。」
藍衣蒙面人淡淡道:「勝負本來就是兵家常事。」
計神工道:「但你也一定知道,這一戰他若敗了,也就一定會性命不保。」
藍衣蒙面人的聲音聽來更是漫不經心:「無論是誰,總會有死亡的一天,他今天就算還可以活下去,遲早還是難免一死的。」
計神工冷冷一笑:「詹木葉交著一個你這樣的朋友,真是前生修來的福氣。」
藍衣蒙面人淡淡道:「但更有福氣的人卻還是計大師。」
計神工哼一聲:「我又有什麼福氣可言了?」
藍衣蒙面人道:「你最大的福氣,就是能夠死在這裡!」說到這時,緩緩遞出右手。
他的右手有刀,刀柄很長,足有二尺,但刀鋒卻才只有一尺六寸。
刀鋒彎彎,刀光青青淡淡,仿佛帶著一種令人感到蒼涼的感覺。
計神工目光倏地大亮,失聲道:「這……這是什麼刀?」
藍衣蒙面人道:「你應該知道的。」
計神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默然良久才迸出了一句令人感到莫名其妙的說話:「老祖葬在什麼地方?」
全場人都弄不懂他這句話的意思,但藍衣蒙面人顯然是例外的一個,他淡淡的回答著說:
「湖底!」
計神工呆住了半晌,才喃喃地道:「很好,這是他五十年前的心愿……哈哈,那時候我們還很年輕,才只不過四十多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