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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太乙真人和葉上開又胡亂地走了七八著棋子,唉!這兩大高手哪裡是在下棋了,簡直就是亂走可也,到了後來,索性連將帥也出了宮,甚至還一步一步走到楚河漢界,大家面對面的打個招呼,甚至馬行田,飛象過河都用盡了。
也許,這也是一種精神上的發泄,但老叫化道行不夠,實在無法可以領略箇中滋味,只覺得這兩大高手的棋局,實在形同兒戲。
到後來,將帥都不見了,棋盤上卻出現了兩個小小的圓洞。」
霍百蒼一怔,道:「什麼圓洞?」
諸葛酒尊道:「那是因為太乙真人的『將』和葉上開的『帥』忽然同時從圓洞裡跌了下去。」
霍百蒼道:「我還是不懂,那棋盤到底是怎樣的?是不是木製的棋盤?」
「非也。」諸葛酒尊搖搖頭,道:「那棋盤,其實也就是一張石桌。」
「石桌上的棋盤?」
「不錯。」
「那石桌有多厚?」
「超過半尺,不到一尺。」
「石質如何?」
「堅實無比。」
「棋子呢?」
「木棋而已。」
霍百蒼不由深深地倒抽一口冷氣,道:「這兩大高手運用指勁,透過木棋直穿石桌?」
諸葛酒尊緩緩地點頭道:「正是這樣,最難得的就是石桌雖然穿了兩個洞,但兩枚棋子都完全無損。」
霍百蒼長嘆一聲,道:「這等指力,這等收放自如的絕世神功,霍某就算苦練到一百歲,只怕也練不成功。」
諸葛酒尊道:「霍莊主切莫因此意志消沉,須知像太乙真人與葉上開那樣的高手,江湖上實在寥寥無幾,無論是誰想跟這種絕世高手相比,都是多餘的煩惱。」
霍百蒼道:「我明白,完全明白。」但語聲還是掩蓋不住心中的惆悵。
只聽見諸葛酒尊接著又道:「兩顆棋子從棋盤上消失之後,這一個本已形同兒戲的棋局亦再也繼續不下去了,太乙真人和葉上開都在笑,而且都笑得很起勁,看來就像是兩個天真爛漫的孩童一般。但等到笑聲停止之後,葉上開卻又長長地嘆了一聲,道:『嫣兒是個心腸很善良的女子,我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她正為一隻受了傷的野鴨包裹傷口。』太乙真人道:
『當時你們在什麼地方?』葉上開回答道:『一剪林中。』太乙真人道:『是不是剪王莊西南兩里外的那座一剪林?』葉上開大為訝異,道:『真人怎會連那樣偏僻的地方也知道?』太乙真人道:『剪王莊在江湖上雖然沒有什麼名氣,但貧道卻和霍莊主有過數面之緣,而且年輕時曾經這莊院裡住過十幾天。』葉上開這才恍然道:『原來這樣。』」
他直勾勾地望住諸葛酒尊,道:「太乙真人真的這麼說?」
諸葛酒尊道:「如有半字虛言,老叫化不到一天立刻變成一條倒路屍無頭鬼了。」
霍百蒼完全呆住了。
諸葛酒尊望著他,說道:「有什麼不妥?」
「沒有半點不妥。」霍百蒼的喉結在脖子間不住地上下滾動著,聲音聽來相當怪異,他道:「太乙真人所說的『霍老莊主』就是先父,在我還很年輕的時候,先父曾經不斷提及過一個遊方道士,先父說:『這道士在咱們這裡住了十幾天,每天晚上都對我講一些話,有時候,他說得好像不知所謂,但等到自己晚上躺在床上,慢慢仔細回想之後,卻會發覺他言中有物,字字珠璣。』但老父始終不知道這個遊方道士的真正來歷。」
諸葛酒尊立刻「啊」地一聲叫了出來,說道:「現在你可知道啦,當年那個遊方道士,就是鼎鼎大名的太乙真人。」
霍百蒼的臉色忽然變得很興奮。
「是太乙真人,居然是太乙真人!」
諸葛酒尊忙著又道:「後來,葉上開在亭子裡踱著方步,踱了很久才說道:『真人,你相信緣分這種事嗎?』太乙真人莞爾一笑,道:『只有白痴才不相信。』葉上開點點頭道:
『在下也是這麼想,當年,我只不過是隨便地到處走走,想不到就在一剪林里遇見了嫣兒。』太乙真人嘆了口氣,道:『這就是緣分。』葉上開道:『當時,她正在悉心地為野鴨治療傷勢,冷不提防樹上有-條青竹蛇向她的脖子直撲過來,我不再遲疑,立刻摘下了一片樹葉,把那條青竹蛇兒的蛇頭切了下來。』像葉上開這樣的高手,隨隨便便一片樹葉落在他的手中,都可以變成鋒利無匹的利器,這一點是完全不必懷疑的。」
霍百蒼聽得不住點頭,就像親眼目睹當時情景一般。
諸葛酒尊摸了摸鼻子,接著又道:「葉上開繼續在亭子裡道:『就是這樣,我認識了嫣兒,原來嫣兒並不住在附近,她是為了探訪表哥才到剪王鎮的。』太乙真人道:『她的表哥是誰?』葉上開回答道:『嫣兒的表哥,就是如今剪王莊莊主霍百蒼。』」
霍百蒼聽到這裡,只能苦笑。
他除了苦笑之外,又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諸葛酒尊也不為已甚,只是淡淡的道:「老叫化只想見見葉大俠,你又何苦拒人於千里之外?」
霍百蒼沉默了很久,才道:「就算皇甫嫣確是霍某表妹,你又怎知道葉大俠一定會在這裡?」
諸葛酒尊道:「因為葉上開曾經在本鎮出現過。」
霍百蒼道:「就算這樣,也不能證明他就在敝莊之內。」
諸葛酒尊道:「對於剪王莊,葉上開是一輩子也忘不掉的,這就像是他一輩忘不掉皇甫嫣一樣,他既然到了剪王慎,又怎會不在剪王莊內?」
霍百蒼身子微微一震,又再為之啞口無言。
諸葛酒尊緊蹙著眉,道:「老叫化子要見葉上開,你不要再加阻攔好不好?」
霍百蒼面上露出了為難的神情,過了半晌,才道:「實不相瞞,葉大俠的確在敝莊裡,但他千叮萬囑,說過不想任何人來打擾他的清靜。」
諸葛酒尊冷笑道:「他自己也許可以待在清清靜靜的角落裡,但如今江湖上弄得沸沸揚揚,他一個人清清靜靜是不是太自私了?」
霍百蒼吃了一驚,道:「諸葛老兄何出此言?」
諸葛酒尊又冷冷笑著,說道:「老叫化知道你絕不敢得罪葉上開,但這也不一定是明哲保身之道,倘若老叫化真的大發脾氣,也同樣可以把這座剪王莊夷為平地的。」
霍百蒼面上的肌肉立時抖動了兩下,就在這時,忽聽一人輕輕的嘆了口氣,道:「無論是誰想把這裡夷為平地,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這顆腦袋砍掉下來。」
接著,一個人緩緩走了過來。
這人雖然已不再年輕,他的眼角和額上都已出現了皺紋,但無論怎樣,他還是一個極瀟灑的男人。
這男人不但瀟灑,而且出色。
他走路的姿勢看似平凡,但卻有著一種說不出的魅力。
雖然,他已在憔悴中度過了一段很悠長的歲月……
很少武林中人可以遇見葉上開。
尤其是在皇甫嫣死後,見過葉上開的人就更加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