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這時雷剛已將三人身外高有尺許的積雪,用劈空掌力鏟盡,回頭看了石承先一眼,伸出獨臂,抓牢小主人的右手,把內力傳人石承先體內,連經兩人全力施為,也過了盞茶之久,石承先才緩緩的吁出一口氣來。
秦大姑忍不住叫道:「老天爺,總算你還有眼……」
雷剛卻長嘆道:「公子,你受苦了!」
石承先經過兩人內力驅寒,雖然雙腿仍是僵硬疼痛,但神智已清,精神大見振作,輕輕的一笑道:「大叔,大嬸,謝謝你們救了我……」語音一頓,瞪著小眼向谷下看了看,接道:
「那甘大俠可有動靜麼?」
雷剛黯然一嘆道:「沒有!」
石承先臉上掠過一絲不信的神色道:「不對啊?」
秦大姑疼惜的低聲道:「公子,趕快調息一會兒,不然你兩條腿會受傷的,至於那甘大俠的事,且等一會再談吧!」
石承先搖頭道:「不,大嬸,我們跪了一夜,就是為了要見甘大俠,天色已明,那甘大俠仍未出現,只怕這事情有些不對了。」
雷剛聞言,心中暗道:「小主人竟然如此相信那達摩祖師眼見慧可神僧立雪徹夜,方始傳授衣缽之事,一心認定,只要自己能學那慧可神僧,那甘大俠就會像達摩祖師一般,前來接引而傳授武功,這可真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了!我總得想上一個辦法,使他明白將今比古,不一定能夠有用才好……」頓時低頭沉吟,搜索枯腸。雷剛心中千迴百轉,終於讓他想出了一個最笨的辦法來了!當下淡淡一笑道:「公子,老奴認為那甘大俠久久不曾聽到我們求叫之聲,一定以為我們早已離去,待老奴再叫喊幾聲可好?」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大叔,當真還要叫喊那甘大俠,他才會知道我們未曾離去麼?」
顯然,石承先對那甘大使似是感到有些失望,在他原來的構想之中,那甘大俠應該知道他們仍未離去才對!
雷剛道:「甘大俠雖然武功高絕,但老奴知道,他刻下尚無未卜先知之能。」
石承先直了直腰道:「大叔,你試著叫叫看吧!」
雷剛暗暗的吸了一口氣,朗聲向岩下深谷叫道:「甘大俠,老奴小主人已在這岩石之上跪了一天一夜,除了心頭一口氣在,全身衣履俱已結成了冰雪,你老如是再不允准小主人入谷相見,只怕老主人的這一點骨肉,也要凍死在這祁連山中了……甘大俠啊……可憐我那慘死九泉的老主人一生行俠仗儀,扶危濟困,到頭來不但自己身遭奸人暗算而死,甚至連唯一的親生骨肉,也難以保全,天道聵聵,何至於斯?甘大俠你怎能高蹈自隱,坐視不管呢?……」他說到傷心之處,竟然聲嘶喉啞,熱淚縱橫。
秦大姑早已泣不成聲,石承先也全身發抖,兩腮之上,垂掛著兩根淚水凝結成的冰棍。
可是,斷魂谷中依然死寂一般的沒有迴響。
但見雲霧滾滾,朔風低號,片片白雪,無聲無息的捲入谷底雪堆,立即溶化不見。
時光又不知過去多久,跪在岩上的三人,已是淚盡繼之以血,那種絕望的悲慟,使得老僕雷剛夫婦,誰也不敢再開口說話。
忽然間,石承先竟長長一嘆,向雷剛問道:「大叔,我那仇人的武功,當真除了甘大俠就無人可敵麼?」
雷剛被他陡然冒出這麼一問,弄得有些茫然的應道:「不錯,除了甘大俠,老奴實在想不出還有任何人能夠勝得了八荒魔劍軒轅豪了。」
石承先眨了眨兩眼,又道:「大叔,果真這樣的話,倘使那甘大俠不肯放我入谷,傳我武功,縱然我拜了別的師父,練就了一身武功,可是依然勝不了那八荒魔劍麼?」
雷剛應聲嘆息道:「若非如此,老主人也不會要老奴夫婦護送公子宋此吃苦了。」
石承先點了點頭道:「那是非拜甘大俠為師不可了?」
雷剛道:「不錯……」
秦大姑突然接口道:「公子,你問這個作甚呢?那甘大俠與老主人交情極深,他一定會容許公子入谷……」
石承先忽然笑道:「大嬸,侄兒已經想清楚了,那甘大俠倘是願意收我作為門下弟子,此刻應是早已出面了。」
雷剛性格耿直,聞言這才恍然大悟的失聲叫道:「不錯啊,那甘布衣如若還記得老主人的交情,他應是早已出面才對,咱們跪求這麼久,他還不出來,只怕……」
秦大姑陡地雙眉一皺,向雷剛喝道:「夫君,你莫要妄下評斷,甘大俠一代奇人,豈容你肆口-毀?」
雷剛被秦大姑這一喝,把那本要責罵甘布衣膽小怕事的幾個字,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內,連忙改口道:「娘子罵的是,甘大俠豈是那等膽小怕事的人?」
他明明是表明不該詆毀那甘大俠,但加上個尾巴,說出口來,叫人聽在耳中,卻依舊是含有怪那甘大俠膽小怕事的了。
秦大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卻低聲向小主人道:「公子,老身擔心的是怕那甘大俠眼下並不在斷魂谷中哩。」
石承先搖頭道:「大嬸,侄兒知道那甘大俠必然尚在谷中。」
雷剛接道:「老奴也這麼想……」
秦大姑真恨不得咬那雷剛一口,喝道:「你少接口說話好不好!」
雷剛被她喝的一呆道:「娘子,我說錯了麼?」
秦大姑不理會雷剛,向石承先低聲道:「公子,你怎會知道那甘大俠仍在谷中呢?」
原來秦大姑究竟是個女人,一方面比較細心,另一方面也比較了解小主人的個性,當石承先突然一再追問武林之中,除了甘布衣是否還有別人能制勝八荒魔劍之時,她就覺出有些不對勁,連忙想拿話引開,但石承先卻笑著回答,說他已經想清楚那甘布衣似是拒絕收徒,她就越發覺著不放心,所以,才故意說那甘大俠不在谷中,甚至不許雷剛插口,究其用心,乃是怕小主人一旦灰心,矢言不再練武,那老主人的血海大仇,可說永遠難伸了,只要小主人不至心灰意懶,絕意武功,即使今天見不到甘布衣,將來也總有見到他的一日,老主人的血仇,自是也有伸雪的一天了。
秦大姑想的本是不錯,但她怎會料到,天下事中,不如人算的又常占八九呢?
這時她話音一落,石承先已指著雷剛的斷臂創口道:「甘大俠如是不在谷中,大叔這條斷臂又怎能啟開了那第一道石門?」
秦大姑怔了一怔,暗道:「這孩子太聰明了……」口中卻不以為然的笑道:「公子,也許谷中還有別人在替那甘大俠操縱著機關呢!」
石承先道:「大嬸的想法,正是侄兒在天亮以前的想法,但天亮以後,大叔那等大聲喊叫,谷中仍無動靜,顯然只有甘大俠自己決心不肯見我,才會無人答話,所以,侄兒終於明白,那甘大俠是不許我入谷拜師了。」
秦大姑吃了一驚道:「公子啊,你怎會這麼想呢?那甘大俠與老主人交稱莫逆,是不會存心拒絕你……」
石承先先不等秦大姑說完,突然笑了起來。
秦大姑一愣之下,話音嘎然而止,鬆開了拉住石承先的雙手,取出乾糧,接道:「公子,你該吃點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