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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法慈眉翕動,搖頭道:「老施主,貧僧不信武林之中,有人具此能耐!」
雷剛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掌門人不嫌太把自己少林一派看重了麼?」
宏法忽現激動之色,道:「老施主,我少林寺擁用七十二般絕藝,縱是大羅神仙只怕也難以動我少林寺的根本。」
雷剛道:「豪壯的很,只怕那七十二般絕藝,失傳的太多,有等於無,陡留他人笑柄!」
他這兩句話說得極為平和,但那話中含意,不啻把少林寺眼下的僧侶,譏諷的不值幾文。
宏法禪師身為當代掌門,怎能容人如此鄙薄?頓時臉色大變,沉聲喝道:「老施主可是不把我少林子弟,看在眼中了麼?」
雷剛道:「不敢,老夫適才已然向令師弟知客說過,不論少林何等規戒,老夫奉陪小主人來此,必要見到澄因方休,否則……否則……哼……」
顯然,這獨臂老僕,又要翻臉了。
宏法心中一震,接口道:「否則如何?老施主當真要與我少林為敵?」
雷剛冷笑道:「為敵為友,在乎掌門一念之間!」
宏法閉目沉吟道:「貧僧有些明白了!」
雷剛道:「那很好,掌門人不妨自行斟酌一下!」
宏法臉上波動不已,久久方才說道:「貧僧不信施主膽敢冒此不韙,妄圖搗毀少林?」
石承先在兩人對答之際,心中已經約略的猜出了雷大叔的用心,八成又是要向少林挑戰!
此刻聞言,不覺一驚,暗道:「原來雷大叔是要以搗毀少林,威脅掌門人去求見澄因長老么?這怎麼可以?」當下猛一抬頭,正待告訴雷剛,不能這般橫蠻,耳中卻聽得雷剛大笑道:「有何不敢?老夫老主人乾坤一劍,是被你們九大門派的掌門人請來嵩山送掉了性命,貴寺上一代掌門人自是難辭其咎,今日老夫就算侍奉小主人前來報仇,搗毀少林,又有何不敢?」
宏法禪師瞧著雷剛的神情,顯然不是假話,剎那之間,心中大感不安,他知道少林和其餘八大門派,都欠了石嘯風生死的大恩,是以,雷剛一旦提到此來乃是為乾坤一劍石嘯風慘死尋仇,他當真是疚歉不已,低下頭去,半晌無言以對。
此刻,那慧因大師忽然接口道:「雷施主,那石大俠仁勇過人,義薄雲天,為天下武林的安危,不惜付出生命,本是極為受人景仰愛戴的行止,千秋萬世,必會永傳不朽……」
雷剛道:「不錯,你可是眼紅麼?」
慧因大師皺眉合十,口中不斷高喧佛號,連連大叫罪過,道:「老施主,石大俠一世仁義英名,只悅要斷送在施主之手了。」
雷剛怒喝道:「胡說!」
慧因大師搖頭長嘆,道:「老衲說的乃是實情,石大俠為武林蒼生,不惜犧牲性命,奪回九魔秘笈毀去,這等大仁大勇,大義大恩,一直縈繞在武林朋友心頭,人人都覺著欠了那石大俠一份活命的大恩德……」
雷剛大笑道:「這還像句人話!」
慧因不理雷剛插言,接道:「但如雷施主一旦向我九大門派尋仇,那不啻說明,石大俠之死,不是死的心甘情願,慷慨赴義的了,是故,我九大門派感激之心,豈不為之大減?而石大俠的仁俠英名豈不是旦夕之間,就付諸東流了麼?」
雷剛道:「這個」
顯然,他明白了慧因大師所說,果然大有道理。
慧因大師接道:「老衲如是施主,決不作此愧對石大俠之事!」
宏法掌門人陡地抬頭合十,道:「師叔金言,洞遠燭微,老施主,你可要再思啊,再想!」
雷剛濃眉緊鎖,獨臂探出,抓抓禿頭,訥訥道:「老奴怎能愧對老主人呢,只是……只是……」
他心中焦慮之情,溢於言表,只瞧的石承先大為感動,低聲道:「大叔不必煩躁,容小侄向掌門人再求告一番吧!」
語音一頓,向宏法禪師抱拳道:「掌門人,區區此來求見澄因長老,實是為了查詢先父致死之因,為人子女,不知父母致死之故,是為不孝,大師乃是佛門高僧,總不會眼看著區區作那不孝之子啊!」兩顆淚珠,奪眶而出。
宏法合十道:「小施主言重了,令尊昔年死在八荒魔劍軒轅豪施主暗算之事,乃是盡人皆知,小施主忽謂不知父死之因,貧僧確是奇怪。」
石承先黯然接道:「此事一時之間,也難說的明白,反正見到澄因大師,必能查出究竟!」
宏法禪師皺眉道:「昔年參與少室峰頭劍會之人,多達八名,小施主為何不去先尋找別人打探一番呢?」
石承先道:「這個區區已經衡量過了,昔年在少室峰頭摘星台上,就各人所坐的位置而言,如先父乃是遭人暗算而亡,澄因大師應是唯一能夠瞧的出來之人。」
宏法禪師道:「小施主豈能如此肯定?」
石承先道:「區區已跟雷大叔去那少室峰頭查看過一遍,就雷大叔記憶,區區斷定,澄因大師必可知曉先父致死之因。」
宏法禪師慈眉緊鎖,沉吟道:「此事實使貧僧處於兩難之間……」語音一頓,又道:
「石大俠保全武林大恩,和歷代祖師的規戒,貧僧均無從偏袒,小施主要見澄因師叔之面,只怕還得等上兩年九個月了!」
石承先見他沉吟,只道這位掌門人已然應允破例求見澄因大師長老,脫口道:「掌門人可是執意不允區區之求了?」
宏法禪師長長一嘆,道:「貧僧縱然有心相助小施主,成全小施主一番孝心,但貧僧自己豈不又成了少林門中,悖祖叛戒的罪人了麼?」
石承先道:「人有緩急之需,事有權宜之計,掌門人藉口規戒,簡直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了。」
雖非疾言厲色,但卻大有不怒而威之勢,雷剛接道:「公子,看來為了報老主人的冤死大仇,老奴只好不惜作為千古罪人,正式向少林叫陣了。」
宏法禪師和慧因長老,只聽得同時心頭大震,兩人互望了一眼,只見宏法掌門人低沉的說道:「兩位施主果真要與少林為敵麼?」
石承先道:「區區為查明殺父大仇,只得出此下策,掌門人莫要見怪才好!」
他口氣十分謙遜,但語意卻如斬釘截鐵一般強硬!
宏法禪師目光忽現異彩,投注在石承先身上良久,方始長長的吁了口氣,道:「很好,貧僧親自候教如何?」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這……」
少林掌門人要與自己動手,對武林人物而言,幾乎乃是一份殊榮,石承先本無為敵少林之心,只不過彼此話已說的太僵,才不得不爾,如今一聽掌門人要親自候教,毋怪他大感意外的發呆了。
宏法禪師合十道:「小施主忽然猶豫不決,可是不願與我少林反目了麼?適才貧僧在言語上如有開罪之處,尚祈小施主見諒。」話音一頓,向慧因大師道:「有勞師叔,傳話下去,叫齋堂準備素筵,接待兩位施主!」
慧因大師的臉上,一派肅穆之色,合十恭應道:「老衲謹遵掌門人法諭。」站起身來,就待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