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頁
范雪君道:「張老前輩,意下如何?」
張青鋒道:「小女的事,在下向不多問,只要小女同意,也就是了。」
范雪君道:「好開明的父親,張家姐姐怎麼說?」
張玉瑤道:「小妹一向佩服姐姐才華,姐姐說什麼,小妹……」
范雪君道:「你肯聽我的話,那是最好不過,左盟主,幼喪父母,必得姐姐這等賢淑之人,才能慰籍他孤寂之心。」
左少白一皺眉頭,還待推辭,范雪君已正容道:「你們答應了,我就要告訴你們聖宮神君是誰?」
這幾句話,字字如巨雷貫耳一般,只聽得全場中人,個個心神震動。
左少白道:「姑娘請說下文吧!」
范雪君道:「盟主答應了,張家姐姐呢?」
張玉瑤早已把左少白視作心中情郎,但她心中,縱有一百個願意,也不便說出口來。
張青鋒望了女兒一眼,已然知她心事,道:「在下代小女作主,答應了這門親事,姑娘請說下文吧!」
范雪君道:「諸位中那一位見過正義老人?」
錢平道:「在下見過。」
范雪君道:「你可記得他有何與常人不同之處?」
錢平沉吟了一陣,道:「他慈眉善目,一臉和藹之相,只是那一對眼神,看起來陰沉冷厲,洞人肺腑。」
范雪君道:「閒雲大師,你對那兩道眼神,記憶最深,是否如此呢?」
閒雲大師道:「不錯,他那眼神,有如冷電中,挾帶的霸刃,使人一見難忘。」
張青鋒道:「縱然如此,也不能證明,那聖宮神君,就是正義老人?」
范雪君道:「賤妾還有下情。」
舉手理一下秀髮,接道:「先師和正義老人,源出同門,先師學的先天神數,四行奇術;易卜相人之學,那正義老人卻是學的醫術、煉丹一類,他暗中在家師身上,下了一種奇毒,使家師無法習練武功,唉!世人都知家師體質受先天所制,其實那是家師仁厚,不願張揚出去,自己被師兄所害,但此事卻被家師祖發覺,把那正義老人逐出門牆,他憑仗醫道,在江湖上廣行善事,自號正義老人,希望能使家師祖,回心轉意,重把他收歸門下,但家師祖已知他為人的陰險,不為所動,他怕家師盡得師祖所學之後,日後壓制於他,因此,買通家師祖守爐童子,又在家師祖身上暗下奇毒,我那師祖發覺之後,掌斃守爐,但奇毒已入內腑,回生藝術,這是家師告訴我的一椿隱密,並且告誡晚輩,不到萬不得已時,決然不可講出。」
話到此處,突然聽得幾聲驚天動地的呼呼大震,血肉斷臂,由大殿中飛了出來。
左少白左腕一抬,拔出古刀,人刀合一,一道白芒,直衝入大殿中去。
這一招身法奇幻。已到了莫可思議之境,只看的殿外群豪,個個驚奇不已。
四空大師、張青鋒、左文娟、漁仙錢平,齊皆隨在左少自身後,沖了進去。
且說左少白沖入大殿,內只殿中一片殘臂斷肢,一時間,竟無法分辨出是何人所有。
目光轉動,只見大殿供台前面一個兩腿斷去的老人,突然掙扎而起,向供台上一個金鼎抓去。
這當兒,突然有一個滿身血淚的婦人,掙扎而起,右手一揮,一把匕首,直刺入老人的背心之上。
煙硝迷漫,血肉狼籍之中,兩個重傷人,各憑最後一口元氣,掙扎搏鬥,形像、慘狀,恐怖至極。
那婦人用力甚猛,揮刀一刺,由那斷腿老人後背,直進前心。
那斷腿老人功力深厚,身中致命一刀,仍能反擊,回手一掌,拍向那婦人頂門之上。
那婦人雙目圓睜,望著左少白,口齒啟動,似想說話,但話未出口,那老人一掌擊去,正中婦人頂門之上。
兩具屍體,同時栽倒地上。
左少白雖然未聽得那婦人,呼叫出聲,但已從那口齒啟動之中,感覺到那聲呼喚,是在呼叫孩子。
一股強烈的心靈感覺,使左少白隱隱覺那婦人是自己世間最為親近的人,生養自己的母親。
他呆呆的望那婦人屍體出出神,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
大殿中煙硝漸消,景物已清晰可見。
只聽左文娟的聲音傳人耳際,道:「弟弟你在想什麼?」
在少白如夢初醒,回目望去,只見四空大師抱著滿身血污,斷去一腿的四戒大師,正以本身真氣助他,延續殘餘的性命,不讓他咽氣。
漁仙錢平抱著滿身血污的萬良,施行急救。
范雪君、范雪儀,站在滿瞼鮮血,全身肉破皮綻的黃榮身前,黯然垂淚。
只見黃榮伸出手來,握著范雪君的玉腕,道:「賢妻,你都猜對了,多虧那婦……」
話來說完,突然閉上雙目,放開了范雪君的手腕。
范雪君緩緩從身上掏出一個玉瓶,道:「這裡有三粒護心神丹,乃是家師遺物,因為只有三粒,所以,我只差三人入殿。」
拔開瓶塞,倒出三粒丹丸,交給范雪儀。
范雪君蹲下身子,把一粒放入黃榮口中,另外兩粒,分交給錢平和四空大師。
范雪君黯然嘆息一聲,道:「聖宮神君既死,江湖應該有一段安寧日子,賤妾要盡我之力,試行挽救妾夫之命,這場大劫,全由誤會而起,諸仕遇事,希望能夠退一步想,我們姐妹先走了。」
抱起黃榮,在范雪儀扶持下,出殿而去。
但聞梵音漸起,少林僧侶,齊齊吟起金剛經來。
左少白望了左文娟一眼,道:「姐姐,咱們要從此多積善功。」
左文娟望那婦人屍體一眼,垂淚說道:「我知道,范姑娘對我們太好了。」
左少白長嘆一聲。舉步向殿外行去。
群豪魚貫相隨,出了聖宮石府。
耳際間晚鴉噪鳴,正是倦鳥歸巢的黃昏時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