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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少白道:「我如不問明白內情,死難瞑目……」張嘴噴出一口血來,撲在左文娟懷中,失聲大哭起來。
左文娟的心中,早已積滿了憂鬱、悲苦,但她在顛沛流離的生活中,學會了忍耐,此刻被左少白這一哭鬧,積存在心中的憂鬱、悲苦,再難壓制,姊弟二人相抱而哭。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左少白自覺被一雙有力的手掌,拖了起來,耳際間,響起了一個低沉慈愛的聲音,道:「孩子,大丈夫豈能輕彈淚珠,不要哭啦!」
左少白抬頭望去,不禁為之一呆。
只見左鑒白左頰上血肉模糊,鮮血淋漓而下,上半身衣服盡為鮮血染紅,已成了一個血人。
母親似是受傷不輕,左肩上衣服破裂,鮮血和雨水,濕透了整個衣袖。
左繼白右臂上一條刀傷,可見翻出的血肉,左大褪傷痕宛然,流血末止。
這是幅血的畫面,悽慘悲壯,驚心動魄。第二章魂斷生死橋左少白目睹這慘然的情景,激發起父子天性,仰天悲嘯道:「孩兒如能保得性命,必報今日之仇……」
左鑒白緩緩伸出右手,拂著左少白頭上散亂的長髮,說道:「孩子,大丈夫恩怨分明,咱們左家以你的福緣最厚,如若皇天見憐,左門能保得一脈香火,必是吾兒。日後你如真的有替父母洗雪沉冤之能,亦不可濫殺無辜,必先得查明真象。」
左少白心頭一震,暗暗忖道:姊姊說父親正直,看來是果然不錯,重傷悲怒之下,仍然是這般兼顧是非,想到適才對父親的誤解,心中慚愧不已。
只聽左鑒白長嘆一聲,接道:「我早該明白,天下人跡能到之處,已沒有咱們一家人的存身所在,如是早帶你們來此,也不用多受這八年的亡命之苦了。」
左少白看父親傷處,仍然流出血來,心頭悲痛,有如刀絞,忍不住又失聲哭道:「爹娘傷處怎不包紮一下?」
左鑒白道:「這不過是一點皮肉之傷,為父的還忍得住……」微微一頓,接道:「強敵雖被擊退,但可能很快的趕來,咱們得早些上路……」目光左右轉動,低聲問道:「夫人、繼白,你們走得動麼?」
那中年美婦淒涼一笑,道:「賤妾傷勢不重,不勞夫君掛心。」
左繼白道:「孩兒尚有餘力。」
左鑒白道:「好!咱們左家不論男女,都算得上是硬朗的人。」牽著左少白,大步走去。
那中年美婦和左繼白傷勢雖重,但竟然都咬牙苦撐,忍痛趕路。
這是一段血淚交織的艱苦行程,夫妻父子間,雖然心中都知道彼此傷勢甚重,但卻沒有一人開口,說幾句慰籍之言,沉默中潛伏無比的沉痛。
轉過了兩個山彎,景物忽然一變。
只見-頭深不見底的絕壑,攔住了去路,谷中黑霧沉沉,難見五尺以下的景物。
靠右邊一處斷崖,平滑的石壁上,寫著「生死橋」三個血紅的大字。
在那「生死橋」三個血紅大字的兩側,另有兩行白色的小字,寫的是:
「百年人生無二命。此去死亡路一條」。
左鑒白望著那「生死橋」三個大字,沉吟了良久,嘆道:「孩子,繞過這座石壁,有一座通過絕壑的石橋,就是咱們要越過的『生死橋』了。」
左少白回望了那攔路絕壑一眼,但見黑霧如雲,在谷中不停流動,不禁由心底泛起子一股寒意。
這時,大雨忽住,滿天的陰雲,隨風散去,碧空乍現,捧出來一輪艷陽。
強烈的太陽光芒,竟然穿不入絕壑中沉沉的流動黑霧,反而更顯得黑白分明,多幾分恐怖之感。只聽左鑒白接口道:「不知哪一位好心的高人,在這石壁上留下了勸人警語,可是仍然有無數的武林高手,葬身那『生死橋』下。」
左少白突然接口道:「爹爹,咱們過那『生死橋』,就可以逃避開武林中追蹤的人麼?」
左鑒白道:「這該是咱們一家人最後的一條路了,雖然是只有千分之一二的生機,那也是顧不得了。」
左文娟道:「爹爹可知渡橋的方法麼?」
左鑒白道:「不知道:舉世之人,只怕沒有一個知道:因為,踏上『生死橋』的人從未聞有活著退回來的。」
左文娟道:「這麼說來,渡那『生死橋』豈不是要死定了麼?」
左鑒白道:「目下處境,咱們只有從死亡中覓求生機,孩子,若是世間有人知道越渡這『生死橋』的方法,若是這『生死橋』很好越渡,為父的也不會帶你們來了。」舉步向前行去。
左少白、左文娟等,緊隨在父親身後,行近那石壁斷崖所在,探頭一望,果見旁臨絕壑,緊靠在石壁邊緣,有一條半尺寬窄的突出石徑,石徑上多年無人行走,已然生滿了青苔。
那石徑大約有五丈長短,接在一條通向對岸的白石橋上。
無法看出那石橋是人工還是天然,也無法看出那石橋有多寬多長,石橋伸延出五尺以後,即低陷入那沉沉的黑霧之中,目力難及。
左鑒白長長吁一口氣,道:「那座橋,定然是『生死橋』了……」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玉瓶,五指微一加力,玉瓶應手而碎,手中卻多出了三粒深紫色藥丸,接道:「孩子們,這三粒藥丸由一十二種避毒的藥物配製而成,含在口中,可避毒瘴,你們每人含一粒吧!」
左少白道:「藥丸只三粒,爹娘就不含麼?」
左鑒白道:「這不過是有備無患之意,那流動的黑霧中,是否含有毒瘴,目下還不得而知,縱然是有,為父的和你們母親,功力也較你們深厚,可以運氣和毒瘴相抗。」
左繼白道:「孩兒自覺年來功力大進,又正當少壯之年,元氣充沛,兒那一粒避毒藥丸,讓給爹爹用吧!」
左鑒白悽苦一笑,把藥丸遞向愛妻,道:「繼白既有這番孝心,你就含著吧!」
那中年婦人身軀一側,說道:「賤妾一介女流,死何足惜?你們父子,不論是誰生死都重於我,隨便哪個含著吧!」
一語甫落,突聞呼喝之聲傳來。
轉眼望去,只見十幾條人影,閃電飄風般疾奔而來。
只見當先一人,身軀高大,身著僧衣,手執方便鏟,正是那少林和尚,只是頭上包子一塊白紗。
左面一個中年道人,手中長劍閃光,正是武當門下金鐘道人,左臂也包著一片白紗。
右面一個矮子,左手舉著一面鐵牌,右手執著短刀,正是那八卦門中的飛叟胡梅。
左文娟冷哼一聲,道:「又是這三個人帶頭而來。」
左鑒白傷勢雖重,但他的神志,仍然十分清醒,目光轉處,瞥見在那追來的人群之後,十幾丈外,隱現一個身著灰袍的人影。
左鑒白突然狂喝一聲,放腿向追來的群豪迎去,口中大呼大叫道:「殺不死的兇手們,我和你們拚了!」
左少白但覺一股熱血,由胸中沖了上來,探手由懷中摸出金劍,大叫一聲,沖了過去。
只聽左鑒白肅冷的聲音,喝道:「繼白、少白給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