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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鑒白臉色大變,全身微微顫抖,顯然內心中亦有著無比的激動,但卻好久說不出話。
那中年美婦忽的接口說道:「夫君告訴他們吧,唉!事到如今,也不用替賤妾保留顏面了。」
左鑒白輕輕嘆一聲,道:「你們可知道,咱們此行的去處嗎?」
一直靜站在一側的左文娟,插口接道:「生死橋。」
左少白心中疑團未解,還待追問下去,但見母親雙目中淚流如泉,只好忍下不問。
只聽左鑒白道:「你們可知道,那地方為什麼叫作生死橋?」
左文娟道:「女兒不知。」
左鑒白道:「那是至險至惡的所在,但在武林中,卻是盛傳不衰,源起為何?為父的也不盡知,但卻有千百武林同道在那裡送了性命……」
左文娟道:「既是至險至惡的所在,咱們又為何要去呢?難道這遼闊的世界,當真就沒有咱們一家存身之處?」
左鑒白道:「沒有了,深山大澤,大漠邊荒,咱們能去的地方就會有追蹤咱們的鐵蹄,只有『生死橋』那處至險至惡的地方,或可能找出一線生機。」
左文娟道:「爹爹請恕女兒多口,那地方何以叫做『生死橋』呢?」
左鑒白道:「傳說中,那是一座石橋,終年為陰暗的黑霧封繞,踏上了那座橋,生死就由不得自己做主,數十年來,只有兩個人走過了那座橋,但也是生死未卜,此後,不知有多少武林人物希冀渡過橋去,但卻無一人能夠得償心愿。」
左文娟道:「爹爹呀!咱們可能渡過去嗎?」
左鑒白搖頭笑道:「為父的也不知道,但既有兩位前輩高人渡過,總算是死中有生,形勢所迫,為父的只好帶你們冒險一試……」他臉色突然轉變的十分嚴肅,緩緩接道:「只要你們之中,有一人能夠度過,替左家保留一脈香火不絕,也就夠了……」
突聽一聲馬嘶,遙遙傳了過來。
左監色臉色一變,道:「又有強敵追到!」
那中年美歸嬌軀一閃,人出了小廟,說道:「我去牽馬。」
左繼白道:「怎敢有勞母親……」正待舉步搶出,卻被左鑒白一把抓住,道:「由你母親去吧……」聲音轉變的異常低沉,道:「如若咱們父子、母女齊齊葬身那生死橋下,那就罷了,但得皇天相佑,你們之間,有一人保得性命,日後可到岳陽城南榆樹彎,找一位劉瞎子,問他白門故友托存之物是否還在,他如問你們『此刻是何時光』,可對說,『日暮黃昏夕陽紅』。他如答說『黃泉路上無宿處』,那就不會錯了,你們再對上一句『客從西域佛心來』,即可討回為父的托存之物……」話至此處,遙聞一聲大喝傳來,左鑒白顧不得再說下去,虎軀一閃,衝出了小廟。
左繼白一把抓住了少白的右腕,沉聲說道:「弟弟八年來,沒有受過傷害,此時相距『生死橋』近在咫尺,你要保留下有用之身,為父母洗刷沉冤,聽大哥的話,上馬先走。」
橫身擋在弟弟身前,出了廟門。
左文娟嬌軀一晃,一式「巧燕穿簾」,由左繼白身側飛過,反而搶到了左繼白的前面。
這時,那中年美婦已和一個身軀高大的和尚動上了手,那和尚手施一柄月牙方便鏟,剷頭大如輪月,風雨中閃閃生光,金風呼嘯,把那中年美婦困在一片鏟光之中。
左鑒白大喝一聲,右手拔出金背開山刀,左手卻深入懷中,取出一把尺許長短,寒芒閃動的精鋼匕首,縱身一躍,直掠出一丈四五尺遠近,右手金刀橫里閃出,竟然硬封那和尚九尺八寸的方便月牙鏟。
只聽一聲金鏟大震,那和尚雙重的月牙鏟,硬被金刀封開,左手匕首一伸「探領取珠」,迫得那和尚退了一步。
左少白唰的一聲拔出長劍,大聲喝道:「他們這般趕盡殺絕,不留餘地,迫得咱們一家人四處逃亡,安身無處,與其海角奔走,天涯流浪,倒不如戰死沙場,和他們拼了算啦!」
只聽左文娟道:「大哥,弟弟,快些上馬趕路,我去助爹媽拒擋強敵。」
就這一陣工夫,已有十條人影,沖了上來,但卻為左鑒白夫婦聯手擋住,那左鑒白右手金刀,左手匕首,幻起了一片刀光寒芒,硬打巧襲,合以那中年美婦手中兩支長劍,竟然把七八尺寬的一條小道封住,對方十幾個人兵刃交擊,強攻硬襲,仍是難越雷池一步。
他們夫婦八年逃亡,仍不能甩脫那追蹤鐵蹄,身經數百戰,負傷十數次,但武功卻是有了極大的進境,尤其夫婦兩人一套刀劍合搏之術,研創於生死存亡的惡戰之中,展盡了兩人的武功之長,招數配合,天衣無縫,對方人手雖多,而且人多手雜,自相干擾,反而難把一身所學,盡數施展出來。
左繼白右手一松腰間扣把,抖出一條軟鞭,左手從長靴簡里取出一把尺許長短的金劍,冷厲地喝道:「娟妹站住。」
左文娟已然放下韁繩,拔劍在手,準備接應父母,共御強敵,聽得那左繼白冷厲的喝聲,不禁一怔,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臉來,望著左繼自道:「哥哥,什麼事?」
在她有生之年的記憶中,從未聽到左繼白這般冷歷的呼喝之聲。
左繼白雙目圓睜,精芒暴射,凝注左文娟臉上,冷冷說道:「我這作哥哥的,從沒有對你們厲聲說過一句話,此刻誰要不聽我的話,那我就不當他是我的妹妹、弟弟……」
話聲微微一頓,又到:「你帶著弟弟上馬先走。」
左文娟雙目中流下來兩行淚珠,淒涼一笑,說道:「哥哥、弟弟,肩負重任,此後為父洗雪沉冤,這擔子是何等沉重,我一個女孩子家,縱然留得住性命,也沒有多大用處,哥請恕妹妹出言頂撞,還是你帶著弟弟走吧!」
左繼白怒聲接道:「娟妹住口,你自信比哥哥的武功如何?」
左文娟道:「小妹自知難及哥哥。」
左繼白道:「這就是了,這批追蹤強敵,大都是九大門派中的高手,你縱有寧為玉碎之心,也難給父母多大助力,聽我的話,帶著弟弟,先行上馬走吧!」最後一句,說得神色黯然,英雄淚下。
左文娟哭聲說道:「大哥,你不能……」
左繼白豪氣一振,厲聲道:「不許再說!你究竟聽不聽哥哥的話?」
左文娟看他怒睜的雙目,眼眥破裂,鮮血混淚水,滾下雙頰,心頭更是黯然,緩緩垂下手中長劍,道:「小妹,小妹……遵命就是。」字字句句混入了淒涼的哭聲。
左繼白含淚一笑,道:「這才是我的好妹妹,好好照顧弟弟,不用等爹娘和為兄了,上馬去吧!願皇天開憐弟妹,渡過那『生死橋』……」緩緩回過頭去,伸手奪過左少白手中長劍,卻把手中金劍,交到左少白手中、接道:「這金劍是咱們白鶴門的標識,昔年外祖父仗此劍創立白鶴門,在武林中爭到一席之地,是以咱們白鶴門,又稱作金劍門,外祖父把此劍傳給爹爹,爹爹憑此劍,把咱們白鶴門發揚光大,眼看大基已奠,卻遭到九大門派。連絡武林中四門二會三大幫,近百武林高手,夜襲白鶴堡,把白鶴門兩代心血建立的基業,毀於一夕之間。幸賴爹爹的神勇,母親善戰。帶咱們兄弟姊妹逃亡天涯,八年來走遍了大江南北,大漠邊荒,無數次驚心動魄的惡戰,數不清多少次死裡逃生,爹爹把金劍傳我,我今日轉交弟弟,但願你善保此劍,日後重振咱們白鶴門的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