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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時光,彈指而過,室中的存糧已盡,左少白心惦恩師,終日裡屈指數算著姬侗的歸期。
這日,已是姬侗的歸期之限,左少白做了幾樣菜,坐待師父歸來,哪知由晨至暮,仍不見姬侗回來,直到子夜將過,姬侗才緩步行入茅室。
左少白心中大喜,急急迎了上去,道:「師父……」
姬侗一揮手,道:「我很疲倦,要好好休息一下,有話明天再說。」左少白目力也隨內功大進,夜可觀色,仔細看師父,果然是滿臉睏倦,不禁心頭一震,急道:「師父怎麼了?」
姬侗揮揮手,倒頭睡去。
左少白暗暗忖道:師父內功精深,怎會這般睏倦,心中疑問重重,但見師父倒臥床上之後,立時睡熟過去,似是連打坐調息,也難支撐,哪裡還敢多問。
這一夜,左少白目未交睫,他旁依著姬侗的木榻而坐,隨時等侯使喚。
但姬侗睡的十分安好,一直到次日正午時分,才醒了過來。
左少白一直守在姬侗的身旁,只待姬侗醒來之後,才長長吁一口氣,道:「師父醒過來了嗎?」
姬侗看他雙目盡赤,知他一夜未得好睡,微微一笑,道:「孩子,你一夜沒有唾嗎?」
左少白道:「弟子的精神很好,師父不用惦念。」
姬侗沉吟了片刻,一躍離榻,道:「孩子,你的劍法怎樣了?」
左少白道:「弟子才碌質愚,只怕有負師父的厚望。」
姬侗道:「走!練給我瞧瞧去。」
左少白應了一聲,攜劍而出,就在那木屋之前施展開「大悲劍法」。
姬侗站在一側,看他把一套大悲劍法施完,點頭說道:「劍法、招數,已可得心應手,日後只要能用心體會,不難漸入精深之境。」
左少白道:「還得師父指點、指點。」
姬侗仰臉望望天色,道:「孩子,你那『斷魂一刀』怎麼樣了?」
左少白道:「弟子雖然熟記著各種變化,但卻有著施展不出之感。」
姬侗沉吟了一聲,這:「向敖傳你刀法時,可曾授你口訣嗎?」
左少白道:「授過了。」
姬侗道:「你施展這大悲劍法時,有何感覺?」
左少白道:」弟子心中好像有一片樣和之感。」
姬侗突然縱聲大笑,道:「好!孩子,你已算升堂入室了。」
左少白道:「師父誇獎了。」
姬侗臉上笑容緩緩斂去,說道:「孩子,為師的已為你準備好了越渡那『生死橋』的應用之物,今夜於時,你就要離開這無憂谷了。」
數年相處,一旦分手,左少白不禁生出了孺幕之情,長嘆一聲,道:「師父不和弟子一起走嗎?」
姬侗搖頭說道:「為師對這數致十年的故居,已生出留戀之情,雖然寂寞一些,但這份寧靜的日子,卻是世間無處可比擬,孩子,你不用管為師的事了。」
左少白道:「待弟子報了白鶴門的血債,和父母大仇之後,再來這無憂谷探望師父。」
姬侗黯然搖頭,道:「不用了,為師的天限已近,只怕是已難活得好久……」他似是言未盡意,但卻突然住口,緩緩伸出手去,摸著左少白的頭髮,道:「孩子,你本該去看看向敖的。」
左少白道:「弟子也該去向老前輩那裡辭行一番才對。」
姬侗搖搖頭,道:「不用了,那向敖性情古怪,不去看他也罷!」
左少白道:「向老前輩也對晚輩有傳技之恩,晚輩此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望見……」
姬侗接道:「不用去了,孩子,為師的話,決不會錯,此刻,你得好好的休息一下。」
左少白心中雖有著重重疑問,但卻不敢再多言,依言回到茅室,盤膝而坐,但他心中疑問重重,竟是無法靜下心來。
只聽姬侗說道:「孩子,那一井萬年石乳,多助你十年功力,孩子,上天似是特為你留下這井石乳,你要走了這井石乳,也要乾枯了。」
左少白接道:「師父對弟子恩同再造,不但弟子終身感激不盡,就是九泉之下的父母,也同受恩澤。」
姬侗道:「孩子,不要多想了,快些澄清雜念,好好的養息體力。」
左少白應了一聲,閉上雙目,運氣調息,片刻間,已入渾然忘我之境。待他運行一周天,醒來之時,天色已然是二更時分。姬侗早已在旁側等侯。
左少白一躍而起,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姬侗道:「還早得很,你把為師的寶劍和向敖的單刀,一同佩上吧!」
左少白依言佩上刀劍。
姬侗當先離開了茅屋,道:「走!孩子。」
左少白回顧了居住數年的茅屋一眼,大踏步隨著姬侗身後行去。
姬侗當先帶路,繞過了一處山彎,眼前突現出一道深谷。
一條垂藤,牢結一塊大岩石上,垂下谷中。
姬侗道:「孩子,從這條垂藤上下去。」
左少白應了一聲,手扯垂藤而下。
夜暗之中,谷底更是黑暗,一片淒迷的冷霧,蔽去天上的星辰,落入谷底之後,更是伸手不見五指。
但聞姬侗的聲音,由斷崖上傳了下來,道:「孩子,你平安嗎?」
左少自道:「我很好,已落入了谷底之中。」
姬侗道:「站著別動,等為師下去。」
左少白依言站好,足足等約一盞熱榮工夫,姬侗才落到谷底。這時,左少白的目力,已然隨著他內功精進,可以黑夜見物,但這谷底中冷霧濃厚,一片淒迷,用足目力,也不過可見三四尺左右的景物,不禁心中暗道:「好一處恐怖所在!」
姬侗伸出手去,輕輕握住了左少白的手腕,慈愛地說道:「孩子,事無幸成,但你和為師以及向敖,卻都僥倖的渡過了這座『生死橋』,我和向敖,趕上了百年難退的機會,『生死橋』上的迴旋風,受到了自然氣流的影響,減弱大部的威力,但也用盡了我全身氣力,才幸運的渡過,那向敖雖然末和我談過此事,但我想他也和我一般的用盡了所有的氣力,數十年來,他棲居那暗無天日的石洞中,不肯離去,可證明我的判斷不錯……」
他長長嘆息一聲,接道:「孩子,這地方雖然是清靜異常,但這份冷淒和寂寞,實使人無法忍受,為師的亦曾數度冒險,希望再渡過『生死橋』去,但行不及三尺,就被迫而退,幾經試探之後,為師的只好死去了生離此地之心,因為不論如何計算,也難有萬分之一的生機。」
左少白道:「以恩師的絕世功力,都無能渡過這『生死橋』,弟子更是不用說了,想我那日渡過此橋,定然是父母陰靈相佑了。」
姬侗微微一嘆,道:「我為此事,想了很久,終於給我想出了一個原因,我和你相別三月,就是來這冷霧淒迷的山谷證實我的推想,三月時光沒有白費,證實了我想的不錯,也替你找出了一個生離此地的辦法。」
左少白接道:「師父證實了什麼?」
姬侗道:「那迴旋風蓄蘊了不可恩議的成力,但它卻有一種奇妙的迴旋之力,如是一個人忘了生死,任那迴旋風掠身吹過,絲毫不去抗拒,那奇妙迴旋風力,就無法發揮出它那不可思議的威力,孩子,你就這樣忘去生死的走了過來,父兄慘死,母親橫屍的慘景,使你忘去自己的存在,大自然的威力雖強,但卻替人留下了一份生機,為師和向敖,遇上了百年難迢的機會,這是幸運,你卻把握了大自然留給你的那份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