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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被爹爹這麼一喝叱,如聞晴天霹靂,不敢拖延,急急脫下外面的大氅,任由小廝為他紮好袖子和褲腳管。
朱永昨日的惱怒,本已有些平息,偏偏今日一早到習武場中等不著兒子,教習場侍衛又是支支哈哈地,仔細一盤詢,才知從上次在習武場見到兒子那天起,朱彥奇就託詞生病,不再來習武場。
他平日就耳聞一些兒子千奇百怪的行為,雖有不滿,但因公務冗繁,也就睜一眼,閉一眼的讓他過去。書房的事,是自己親眼目睹,想到自己訂的規矩是為兒子好,為他著想,沒想到那不肖於是件件陽奉陰違,內心本就一團火。哪經得起再骯一事之物之撩撥,撫寧侯臉上神色越凝肅,內心的怒火則越來越興旺了。
朱彥奇越看越心驚,越心驚則越駭怕,一雙腿有如千鈞重,抬都抬不動。但已至此,也只好硬著頭皮走上前去,他這時真恨這條路怎麼這麼短!
「砰!」
「啊!」
朱彥奇尚未辨明何事,人已中拳橫飛滾落倒地。朱永收拳向前跨一步,怒喝道:「起來!讓本爵看你有多大本事!」
朱彥奇咬緊牙,踉蹌爬起。
只聞「呀」一聲,朱永一拳直搗過去、朱彥奇一驚,左手忙格架上去。
朱永不待拳老,陡地右拳向外一繞,往後收回,同時間,左拳已再出,直擊兒子左胸。朱彥奇硬生生以右手格開父親的左拳,左手緊緊護住胸部。他哪格得開,只聽「砰」的一聲,朱彥奇又被父親擊中,碰飛得好遠。
朱彥奇胸口發痛,身子又撞到東西,眼前一黑,幾乎暈過去,朱永踏大步,走到朱彥奇身前,稍一彎腰,把他拎起。
「站好!」
朱彥奇尚未站穩,耳邊傳來一句「注意」,還未領會過來,人已如斷線風箏般,被掌風掃到一側,「啪」地一聲,跌撞在石階上。
朱彥奇滿臉泥塵,淚水和汗水和著泥塵,一起沾黏在朱彥奇的臉上,非常狼狽。
朱彥奇的身子一撞上石階,那群侍衛小廝蜂湧上前,攙扶起他,有的拿出中帕為他抹臉,有的為他審視傷口,有的拍拂衣襟上的泥土。
朱永大喝:「滾到一邊去。」一把推開圍著朱彥奇的人群,反是一掌劈擊過來。
朱彥奇哪經得起這一掌,身子又砰然飛向另一側。
朱永氣得臉色青白,一招招都是狠招。
朱彥奇何等精靈,儘管被父親打得遍體生疼,但神智仍非常清楚,他稍加判斷,暗道:得想個萬全之策,否則今天真的會被活活打死。
他心中正在想,朱永的雙掌又打將下來。朱彥奇咬牙強忍痛楚,身子機靈地往左邊一滾,先脫離朱永的掌圈範圍,身子的滾勢為石柱所擋,他靈光一閃生機一現,急忙爬起來,順著習武場邊的柱子,左右不停的交叉閃躲著父親的拳掌。
「哎喲!」又是一掌,結結實實的擊中他左下顎。
朱彥奇痛得彎下腰去。
朱永面含薄曬,不知何時已躍至他面前,輕哼一聲,頭微微偏斜,同時五指成爪抓住朱彥奇的衣領,用力一拎一摔,「咚」地一聲,朱彥奇四肢朝天,尾椎發麻,痛蝕心肺。
「躲得好!你行!看你還往哪裡躲。」撫寧侯氣得七竅生煙,雙手不知不覺的緊緊握成一團。
撫寧侯的臉色一變再變,終於再也忍不住,欺身直上,拳掌俱施,俱朝朱彥奇而去。
朱彥奇一看大驚,忙上身後仰,險險避過,冷不防還有一腳跟到,踢中他右腿膝蓋,疼得他縮起右腿。
朱永右腳腳尖略向右側偏斜,上身右轉,身體右側向前,左拳垂於身側,左腳向朱彥奇的身子踢去。
「哎喲」又是一聲朱彥奇的慘呼,接著「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在場的侍衛和小廝看到小侯爺吐出鮮血。一身光鮮的衣服,已破爛不堪,全身傷痕累累,侯爺仍不肯罷手,知道今天小侯爺討不了好,齊齊圍了上來,為他求情。
「侯爺!請歇手!看看小侯爺,他……他一身是傷!」
「侯爺!小侯爺會知錯的,您別再打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扶起朱彥奇。
「放手!誰也不許扶他!」朱永猛地暴喝:「起來!」雙眼冷冷地盯著朱彥奇,朱彥奇不敢再躲在那侍衛群中,以手背輕拭嘴角的血跡,無力地藉著洪俊的手站起來時,向洪俊遞了個「快去求救」的眼色。
洪俊是他的貼身小廝,何等機靈,一見到他遞過來的眼色,馬上就會意,點了點頭,乘著眾人注意朱彥奇的當兒,悄悄地退出人群外。
另一邊,小侯爺朱彥奇的房間裡侍侯他的丫頭婆子們,也正憂心忡忡的——不知小侯爺闖了什麼大禍,竟惹得侯爺派親近侍衛來找去。
服侍的丫頭又擔心若出了什麼事,不報上去給老奶奶——老太君知道,責怪下來承受不起。要報上去,萬一無事,又要落個不是的罪名。
左右正為難著,其中一個大丫頭春雨斷然決定,寧可落個瞎報的罪名,也不願承擔老奶奶的責怪。這麼一決定,三個大丫頭便急急往裡頭報。
老奶奶——老太君等一聽,知道享有蹊蹺,來不及吩咐僕婦,就扶著丫頭們的肩,一抖一顫的走向習武場去。
而這邊的撫寧侯朱永並不理會兒子口邊的血跡,冷冷地走到他身邊,那森冷的眼神,懾住了朱彥奇,也將朱彥奇衝到口的呻吟聲,硬生生地吞回腹中。
「疼嗎?」
「不……不疼!」
「好!不疼!再來!」
「再……再來……我……我……」
「怎麼!你有意見嗎?還是你想換另一種打法?可以!你說出來,我們來做!」
「沒……沒有哇……」
「怎麼啦?想放棄了!我今天才使出『如意門』的起手式而已,你都沒躲過一次,就想放棄,不是大可惜了嗎?你想明天再繼續打是嗎?也好!明天我會來陪你的。」
朱永冷冷地看著受傷中仍站立的兒子,心裡實是又憐又疼,但面上卻不露一絲痕跡,因為他知道這個兒子,從小就被府里上下寵壞了,自己如不再教導管束他,他會更加無法無天了。
而朱彥奇卻開始動腦筋在想,如何逃過明天這一劫。
朱永看到兒子的眼珠在轉,心中已明白這個寶貝兒子又在動腦筋。
朱永道:「明兒起一大早,我就在這習武場中等你,有事你也得來,無事你也得來。病了,宏福就是抬也要把你抬來,還有你若想躲到老奶奶那兒去,躲一天,我就抽你三十鞭,躲二天除了六十鞭外加十鞭……依此類推……」
朱永每說一句,朱彥奇臉色就加白一分,等到他說完,朱彥奇早已嚇得臉色發白,張口說不出話來。
朱永說完,也不再多看兒子一眼,雙手向後一背,帶著一干侍從,離開習武場。
他後腳方離開習武場,那老太君扶著春雨的肩,氣喘喘地也趕到了,後面跟著的是洪俊等人。
老大君看到寶貝孫子愣愣地對著前方站立,一個抖顫的呼聲,從老太君心肺里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