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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剛怒道:「我們是義結金蘭的兄弟,他還忍心下這等辣手,我得追上他問問他還有沒有心肝?」
「摩雲劍客」嘆道:「他也被我用『奔雷三劍』中的一招『萬盞佛燈』所傷,你放他去吧!」
「黃山一叟」默然垂頭,心中湧現出三人比武結義的經過。
數年來「黃山三友」的名頭,已遍傳了武林,今後「黃山三友」的聲譽也許還震盪黑白兩道的人心,可是「黃山三友」已經手足相殘,分道揚鑣了。
他想到傷心之處,忍不住黯然神傷。
「瞎仙鐵笛」說到此處,亦不禁黯然一嘆。
仰臉望天,長長吁一口氣,道:「此後十年中,千愚師叔就未再涉足過黃山一步,家師和二師叔在經那次事件之後,亦不禁心灰意冷,不願再在江湖上走動,二師叔索性結髮易裝,遁入玄門,結髮之日,對家師說,周天生從易裝之日算起,算是早已死去,今後只有青茵道長,而沒『摩雲劍客』其人,其實,周天生本人,早已真死多時,我只不過是盜其名而為己用,大哥心地忠厚,一向不很關心我的私事,但三弟卻早已窺破其中隱密了,也許大哥早已看穿,只是不肯說出來罷了!
二師叔幾句沒頭沒腦的話,當時的確把家師說得糊糊塗塗。
一則因家師心地磊落純厚,二則周師叔易釵而弁之後,早已自經一番歷練,神態笑貌,均和男子無疑。
家師又生性恭謹,別說確未發覺二師叔有什麼可疑之處,就是發現,也是不肯點破,直待二師叔自易道裝之後,恢復他本來面目,才自動說出他的身世。
原來『摩雲劍客』並非二師叔易著男裝後的杜撰姓名。
在北方的白山黑水之間,確有『摩雲劍客』周天生其人,而且聲譽卓著,為關外第一把劍術高手。
二師叔就是『摩雲劍客』周天生的妻子。
因為『摩雲劍客』生具俠肝義膽,常伸手抱打不平之事,開罪了當時關外綠林群匪,被人誘入一處絕谷之中,引發預先埋在谷中的火藥,周老前輩在毫無防備之下,被炸斷一臂一腿……」
只聽靜心道姑長嘆一聲,道:「這種經過,我怎麼從未聞起恩師談過?」
羅乙真道:「青茵師叔易裝自遁身玄門之後,早已揮慧劍斬絕了人世間一切恩怨情仇,況且你被二師叔收錄之時,年齡還小,她老人家對你既無寄於替周老前輩報仇期望,自然不會把這些傷痛往事相告了。」
羅乙真道:「這些隱密往事,盡被家師錄入,他手著的七十二式『大羅笛招』之內,故而我才能知道得這般詳盡。」
靜心突然一揚兩道細長的眉毛,說道:「我如不知此事,也就罷了,既然知道,豈能不聞不問,明天我就帶著貞兒,同赴關外,訪查昔年參與那次謀害我恩師丈夫的仇人,替他報仇,也略慰我恩師在天之靈。」
羅乙真道:「參與那次謀害周老前輩的關外悍匪,都早已死亡殆盡,你縱然找遍白山黑水,恐怕也找不到一個仇人,因為周老前輩雖被炸斷了一臂一腿,但他武功並未失去,強忍傷痛,攀上懸崖,把一十三個悍匪盡斃劍下,又強忍傷疼跑回家去,把經過情形告訴青茵二師叔,並把『流雲劍法』最精奧的『奔雷三劍』傳授了二師叔,只可惜三劍絕學未能授完,人已不支死去,彌留之際,告誡二師叔說:
『我死之後,關外群匪,必將相繼起而為惡,你可把我偷偷埋去,並揚言我受傷未死,然後借我之名遠走關內,或可懾關外群匪一時!……』話到此處,溘然長逝。
二師叔不忍違拂周老前輩遺言,果然把周老前輩暗中埋掉,然後又俟機懲戒幾個惡徒,才悄然入關,並揚言十年後重返關外之時,當查訪他離開十年的關外綠林惡跡,如果罪大惡極之人,定然追殺不赦。以後,二師叔就借『摩雲劍客』周天生之名,行俠關內,遇上家師,比武百合,彼此心折,隨結作知友,並騎江湖,博得黃山雙俠美譽,後來千愚師叔加盟,黃山雙俠隨即改稱『黃山三友』。」
靜心道姑,輕聲一嘆道:「原來這中間還有這層曲折,不知恩師何以從未對我提過?」
只聽「瞎仙鐵笛」繼續道:「自二師叔和千愚師叔比武互傷之後,千愚師叔一怒間拂袖遠走,並揚言十年後當重來黃山和家師及二師叔再次比試,兩位老人家都知千愚師叔之能,又知他一向言出必踐,哪裡還敢大意?一面苦研武功,一面又動了收傳弟子之心,因為千愚師叔的絕世智能,使兩位老人家都有著很大戒心。何況,他已是胸羅武林中各門各派武功的高人,如真要再花上十年苦功,鑽求武學,必然能創出很多奇奧武功,那時勝負之數,很難預料,千愚師叔生性,又極冷酷刻薄,如果論劍失敗,只怕難逃他一番奚落,師父記載上雖未說明,但據我推想,兩位老人家當時可能已有寧為玉碎之心,如果論劍失敗,恐要橫劍自絕,免受千愚師叔奚落,因為不願絕學失傳,才動了收傳弟子之心!」
說至此處,忽動飲酒之興,舉起面前酒杯,笑道:「我只顧談論往事,忘了敬酒,請啊!請啊!」
言笑之間,一仰臉,先把自己手中杯酒,喝個點滴不存。
陸天霖、方雲飛早已聽得入神。
因為「黃山一叟」「青茵道姑」「千愚書生」都是百年前享名江湖的高人,但這幾人生平的事跡略歷,江湖上真能知道的人,卻是少之又少。
直待羅乙真喊出請啊!請啊!兩人才慌忙舉起手中酒杯。
但「瞎仙鐵笛」早已一杯下肚。
接續著說:「只是二師叔傷得很重,無法離開黃山,整整養息了兩年,傷勢才完全復元,兩位老人家一起離開黃山,尋求承繼的弟子,二師叔獨具慧眼,尋得師妹,小兄這頑劣之質,竟也承蒙恩師垂青,收歸門下。」
靜心道姑道:「羅師兄不覺著太自謙嗎?」
羅乙真微微一笑,接道:「不知二師叔對師妹教法如何?但小兄在入門之後,就受到恩師極嚴厲督導,每日有一定的功課,如不按時做完,那不但不准休息,而且還得受責。」
靜心道:「我還不是和你一樣,受著恩師嚴厲督導,直到『紅花潭』論劍之後,師父限定的功課,才鬆了很多。」
羅乙真道:「那次『紅花潭』論劍,如果兩位老人家不幸落敗,只怕我們亦難活到今日了。」
靜心道:「那時我剛開始習劍,而且貪玩之心甚重,總覺師父迫得太緊,現在想來,兩位老人家竟是有了教得多少是多少之心,唉!千愚師叔也未免太過任性了……」說到此處,忽然想起剛才苦苦迫逼羅乙真比劍之事,不禁微覺臉上一熱。
羅乙真微微一笑,又道:「我入師門不到三年,千愚師叔果然依約而來,那時,我已經半解人事,對當時論劍情形,尚可記得大部,三師叔相約二師叔、家師,到這『紅花潭』中,各人分據一塊突岩,兩位老人家雖遭三師叔苦苦相逼,但始終沒有答應比試,後來,三師叔似乎被家師摯情感動,放棄了論劍之念,本來是一場兇殘搏鬥,卻變成一次兄弟們聚首敘舊,我還記得當時家師心中似很高興,連連舉杯暢飲,由初更直吃四更左右,和二師叔及千愚暢談天下各門各派武學,三位老人家十年的嫌怨,也似乎完全消失,哪知就在宴會將散之際,家師因推崇二師叔『流雲劍法』為天下各派劍術中,最為精奧的一種劍法,致又引起了千愚師叔的怒火,當時出言諷激,大概家師那時已有了幾分酒意,在連受激諷之下,竟難再忍耐,拔笛而起,和千愚師叔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