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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東嶽散人」左手一舉,揭開棉被,右手連續拍出,瞬息間遍走那青衣少婦十二大穴。只聽一聲長長嘆息,青衣少婦突睜開了一雙妙目,凝注「東嶽散人」一陣,道:「想不到女兒還能得見爹爹一面。」
唐一民冷哼了一聲,道:「奶還認父親嗎?唐家早就沒有奶這女兒了!」
青衣少婦淒涼一笑,道:「女兒眼下傷得這等沉重,難道爹爹還記恨我嗎?」
「東嶽散人」冷笑一聲,道:「這都是奶自己找的苦吃,怪得哪個?」
青衣少婦眨眨眼睛,熱淚奪眶而出,嘆道:「你女婿已送命在邱三波『燕尾追魂針』下,你老人家就原諒了他吧?」
唐一民臉色一變,怒道:「他是誰的女婿?我沒有親手把他擊斃掌下,已算網開一面,以他那等作為,早就該死了!」
青衣少婦突然挺身坐起,說道:「人死不能記恨,爹爹這樣咒罵他,真叫女兒痛心死了!」
唐一民臉若冰霜,冷冷答道:「十八年前我女兒已經死了,奶還叫的什麽父親?」
青衣少婦一咬銀牙,掙紮下床,伸手從陸慧手中奪過匕首,舉手一揮,斬斷滿頭青絲,慘笑一聲,道:「爹爹心若鐵石,執意不認女兒,那也沒有辦法,但女兒已身侍白濤,生是白家人,死是白家鬼,海枯石爛,此心不變,爹爹再請受女兒一拜,聊盡我一點孝心,女兒還發父母後,永不提生身唐門。」說罷,盈盈拜倒,叩了三個頭,站起身子,目光轉向陸慧,低聲說道:「孩子,苦了奶一日半夜,但我卻無一物還報奶,我知道身世可憐,從小就沒娘照顧……」陸慧目睹當前情景,早已感傷欲絕,再聽那少婦幾句話,哪還能忍受得住,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陸天霖和方雲飛,也看得無限感慨,這兩個風塵豪客,竟都滿含著盈眶淚水。
只有「東嶽散人」神情仍是一片肅穆冷峻,靜靜站著,毫不動容。
那青衣少婦,把斬斷青絲匕首一齊交到陸慧手中,笑道:「孩子,奶把我這斷髮、匕首轉交給唐老前輩,記著,奶要親手交給他老人家收下。」說完幾句話,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陸慧接過斷髮、匕首,一臉茫然不解神色,正要開口詢問,那青衣少婦卻陡然轉身向外奔去。
「聖手醫隱」一橫身,攔住去路,道:「唐姑娘傷勢正重,如何能走得路,還是暫留寒舍,養息幾天再走不遲。」
青衣少婦停住步,怒道:「哪個是唐姑娘!」左手一掌掃去,陸天霖被她掌勢逼得向旁一閃,青衣少婦卻藉勢沖了過去,縱身出門。
陸天霖呆了一呆,待他追出門外時,青衣少婦已走得沒了影兒,只得重返室內,皺著眉頭,對「東嶽散人」道:「令嬡傷勢正重,她這一走,只怕對她身體損害太大。」
「聖手醫隱」一面講話,一面暗中觀察「東嶽散人」神情,只見他臉色仍然一片冷漠,毫無憐憫之情,不覺心頭一震,暗道:「武林中都說此老冷僻寡合,看來當真不錯,對他親生女兒尚且如此冷若冰鐵,遑論和人論交。」
正當他心念轉動之際,突聽唐一民縱聲一陣大笑,目視室外,自言自語說道:「奶只管安心追隨那姓白的小子去吧!我成就奶最後一番心愿就是?」說完話,轉臉逼視著陸慧,又冷冷問道:「奶可知道,她把斷髮、匕首,交給奶的心愿嗎?」
陸慧雙手捧著斷髮、匕首,送到「東嶽散人」面前,怒道:「我知道,因為她不願再多和你講話,所以,要我把她斷髮、匕首轉交給你!」
此語一出,陸天霖、方雲飛雙雙大吃一驚,他們目睹唐一民冷僻性格,只怕陸慧幾句話,招惹起他的殺機,趕忙蓄勢戒備,只要唐一民一發動,兩人立時出手搶救。
哪知「東嶽散人」絲毫不以為忤,反而呵呵一笑,伸手接過斷髮、匕首,說道:「奶究竟還未脫小孩子氣,她要奶轉交我斷髮、匕首,故然有斬斷父女之情心意,但最重要的是要我把奶收到門下,天下武林道上無人不知我們唐家武功,一脈單傳,她要不還發斷情,老夫這一生就不能再收弟子。」
陸天霖、方雲飛都在蓄勢戒備著,準備搶救陸慧,聽完「東嶽散人」幾句話,不覺面露喜色,心中暗道:「此老武功之高,當今江湖上敬若神明,慧兒能拜投在他的門下,報仇有日了。」他們心中正在歡欣當兒,卻聽陸慧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嫩臉上滿罩怒意,大聲答道:「你對自己親女兒,就毫無一點憐惜之情,我不要做你弟子。」
「東嶽散人」微一怔神,怒道:「早知奶不願投我門下,我就不接奶手中斷發、匕首,既然我已接到手中,哪還能隨奶心意?願意我得收奶,不願意我也要收奶!」
陸慧揚了揚兩條柳葉眉兒,道:「我就不拜你做師父,怎麽樣?」
唐一民冷笑一聲,道:「那還能由得奶作主不成。」說罷,陡然一進步,點了陸慧穴道,挾住肋下,右掌虛空劈出,兩扇緊閉窗門,應手而碎,燭光搖顫復明,房中已不見「東嶽散人」去勢快如電閃風飄,陸天霖、方雲飛心念還未及轉動,唐一民和陸慧已?影俱杳。
陸天霖長長的吁了口氣,慢慢的轉過臉,望著方雲飛道:「慧兒能投到『東嶽散人』門下,實在是一段曠世奇緣,只是唐一民生性冷僻,處事偏激,喜怒極是難測,所以江湖上,都指言他是介於正邪之間的人物,慧兒外形柔和,骨子卻極高傲,和她母親當年性格,一般無二,不知他們師父與弟子之間能否相處得來?」
方雲飛暗然一嘆,道:「慧兒能得入『東嶽散人』門下,總算是她的造化,今後她能不能繼承唐門衣??以後他們師徒能否相處得來?依據武林規榘,我們不便過問,就是想過問,也管不了,只好由她去吧!」
陸天霖一陣默然,垂首不語,要知他和陸慧十餘年日夕相守,由小把她帶大,雖非親生骨肉,但對陸慧惜愛之心,早已深植,一旦離開,總覺有無限悵惘。
方雲飛見義兄,良久一語不發,知他心傷慧兒別離,隨淡淡一笑,勸道:「『東嶽散人』生性雖然冷僻,但我想他還不致作難自己弟子,何況慧兒玲瓏剔透,善解人意,剛才我留心他替女兒療傷之時,神態間亦似有無限慈愛,大哥如思念慧兒,不妨常去看她。倒是有一件首要急事,眼下需得作個決定才好。」
陸天霖抬起頭,微笑問道:「你是說『陸地神魔』邱三波報仇的事嗎?」
方雲飛道:「不錯,慧兒既有了去處,大哥似無再留住松竹坪必要,不如把僕婦遣散,和小弟到武昌鏢局中小住一段時日,俟小弟打點打點,辭去總鏢頭之職後,陪大哥傲遊天下名山勝水,也好順便訪查訪查琪兒下落。」
陸天霖點點頭,道:「邱三波心狠手辣,再來松竹坪,勢必要放手燒殺,遣散僕婦避禍,不失上策,也免株連無辜遭劫。」
兩人當下議決,第二天陸天霖果然依言遣發僕婦,各贈重金,使其歸家,另謀生活,自己和方雲飛、「豫南雙傑」一起離開他安居了十年的松竹坪,縱馬下山,重入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