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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臂丐王」笑道:「看不出你這老病鬼還有這好的元氣!」
「病鍾離」也不服輸,道:「你這老化子一條臂的力道還不小……」
兩人說得屋裡的人哈哈大笑。
「江南醉儒」道:「你們兩個老鬼,明知主人窮,卻偏偏拿窮人的東西作耍,再要如此,可別怪我窮酒鬼小氣,我可要收起來了,免得被你們潑在地上,作賤東西。」
「病鍾離」嚴百川,搔了搔白髮道:「你這老化子最不成材,叫你一擾,我說到什麼地方了,趕快,提我一提。」
「鐵膽純陽」逸塵子笑道:「大哥已說到『東嶽散人』唐一民與『玉蜂娘子』結下嫌怨……」
「病鍾離」望著逸塵子略一沉思,手拂長髯,道:「好,就由三弟你身上說起吧!」
「江南醉儒」突然問「獨臂丐王」道:「老要飯的,你今天怎麼帶了狗出來了呢?」
「獨臂丐王」被「江南醉儒」這突然一問,問得莫名其妙,只得道:「沒有呀……」
「江南醉儒」笑道:「你沒有帶狗,怎麼這位見了誰就咬誰呢?」
「病鍾離」一見「江南醉儒」也調侃起自己來,趕忙接道:「你們讀書人真是出口成髒了,人家說正經的,你們卻依酒三分醉,在說醉話……」
「獨臂丐王」捧起酒碗,對「江南醉儒」道:「他說他的,咱們再乾一碗。」
「病鍾離」望著他們二人笑了笑,接道:「那唐一叫與『玉蜂娘子』雖然交惡多年,而且不惜冒險,單刀匹馬,深入虎穴,無如這時『玉蜂娘子』裙下有無數高手。」話到此處,不覺望著傅玉琪,哈哈大笑,道:「就連瞎仙首徒,你大師兄『虬髯神判』那樣的英雄人物,也都俯首聽命在她石榴裙下,你們想,憑唐一民人單勢孤,哪裡能占了便宜呢?」
「病鍾離」望著跳躍的燭焰,沉思少頃,道:「二十一年以前,不知何故『玉蜂娘子』突然一變常態,用了極毒辣、慘忍的手段,毀去許多伺衛她左右的江湖高手,而她自己也倏然隱跡,不知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獨臂丐王」聽「病鍾離」說到這裡,忙的丟下手中酒碗,仰面哈哈狂笑,笑了一陣,轉臉指著「病鍾離」笑道:「此事連三尺孩童,也能道出,你這老兒又何必多費唇舌呢?」
說罷,又是一陣大笑。
「病鍾離」嚴百川等「獨臂丐王」止住了笑聲,對他翻了翻眼睛,道:「你這老化子且莫要急猴猴的耍窮相,不要得意忘形,若是沒有什麼新奇之處,我老人家又何必說呢?告訴你這老化子吧,二十年前,我老人家卻親眼看到『玉蜂娘子』傷在唐一民手裡。」
「玉蜂娘子」突然退出江湖,原是一件大事,但二十年來,一直無人知道這件事的真相,就連「江南醉儒」與「獨臂丐王」這兩位俠跡遍天下的高人,也未能獲悉這事的前因後果,這並不是說「江南醉儒」「獨臂丐王」不行,而實在因為江湖之間的事,紛紜複雜,多如牛毛,任憑你在武林地位如何崇高,也無法事事盡知,何況一些武俠秘聞,更非機緣巧合不能碰到。
是以「病鍾離」一說出他曾親睹「玉蜂娘子」與唐一民拚搏之事,便不由得大感驚異,都把目光盯注在嚴百川的臉上,急待他說出下情。
這時「病鍾離」卻偏把眼睛望著窗外,連看也不看二人一眼。
「江南醉儒」催道:「嚴兄,如何不說了呢?」
「病鍾離」停了半晌才緩緩轉過臉來,慢慢的輕捋銀髯,哼了一聲,道:「不說了。」
說著眼睛卻瞟了「獨臂丐王」一眼。
「江南醉儒」一瞧這種神態,就知道這老兒在淘氣了,笑了笑,道:「嚴兄,你我飄泊江湖,難得一見,今宵談興正濃,怎麼老兄卻又不說了呢?」
「病鍾離」一晃那疏疏白髮的腦袋,道:「除非老叫化子向我叩頭賠罪,不然,就不要想我說下去。」
「獨臂丐王」略掃了他一眼,一聲不睬,只顧大口喝酒。
二人這一故意斗鬧,卻急壞了貞兒與傅玉琪,他兩人正聽得有味,忽然中斷,自然著急。
貞兒不但人精靈,而且又調皮,圓圓的眼睛一翻,便知二位老人家是童心大發了,她也湊趣,起身跑到「獨臂丐王」身側,玉腕一伸,奪過酒碗,嬌聲道:「都是你,害我們也沒有故事聽了,快,快賠個不是吧。」說著便扭扯住「獨臂丐王」不依。
「獨臂丐王」又故意讓貞兒糾纏一陣,才道:「好了,我的老兄弟,你說吧,否則我這條獨臂要被這娃兒扯斷了。」
「病鍾離」冷冷的道:「你不賠禮,就想要我說,怕沒有那麼容易。」
「獨臂丐王」嘆了口氣,道:「老兄弟,你我都是下了半截土的人了,你難道要我當著這些娃娃的面,對你下跪不成……」
話至此處,探手取過酒碗,滿滿的斟了一碗,道:「這麼吧,我老化子乾了這碗酒,就算賠你的不是吧!」第二十二回夜話東窗曩昔妖嬈成故往
雪擁巫峽而今弱質秉奇姿
且說「獨臂丐王」話畢,一仰頭,碗底朝天,一咂嘴,道:「好了吧,你該稱意了。」
「江南醉儒」也藉勢轉圜道:「殺人不過頭落地,得饒人處還是饒饒人,嚴兄,說吧!」
「病鍾離」道:「老化子吃八方,絕不做虧本買賣,明里給我老人家賠了不是,實骨子餵了他的酒蟲,也罷,衝著你高大俠,和這兩個娃娃,我也不為己甚,饒了你這老要飯的一次。」
說罷滿臉嚴霜頓僉,又泛出一片和詳之色。
貞兒一旁又催道:「嚴老前輩,你老人家快說吧,慢吞吞的,叫人急死了。」
「病鍾離」嚴百川嗯了一聲,指著「鐵膽純陽」逸塵子道:「說來也是無意巧合,二十年前,我三弟劍劈虎面夜叉之時,也中了老惡婆拚命的全力一擊,陰風毒掌,傷及內腑,這老惡婆的陰風掌,歹毒絕倫,當今之世除了松竹坪『聖手醫隱』陸天霖親來治療之外,只有兩樣珍藥能治,一是百年前的前輩劍俠『天一上人』的『靈芝露』另一種便是我三弟大師伯雲里神龍『玉溪真人』的『三清一天續命散』可是『天一上人』早就圓寂證道,陸大俠又在松竹坪,而『玉溪真人』老前輩,又息隱武夷山,兩處都是路途迢迢千里……」
傅玉琪宅心忠厚,同情心尤為熱熾,這時臉上不由的呈現出一片焦急之色。
「病鍾離」已看出傅玉琪心意,便道:「所幸那老惡婆的陰風掌,發作較慢,一月之內,尚無大礙,則是我輩中人,大都是行?不定,為了謹慎起見,是以,由我二弟孫公太,騎他千里神驢,趕往松竹坪,我則親往福建武夷山,這武夷山乃是閩地第一大山,綿亘數百里,號稱三十六峰,七十二岩,你們想,在這叢山里要我到哪裡去找他老人家?」
「病鍾離」說到這裡,望著「鐵膽純陽」笑了笑。
道:「也是他命該有救,就在我到武夷山的第四天,竟被我尋著了,他老人家早已年登百齡,我向他稟明來意之後,他又問了我近年江湖之事,臨走,他老人家給了我十包『三清一天續命散』又給了我一件無價之寶,對我說:『江湖之上,紛爭不息,不久必有一場劫運,這一件至寶是他窮十年之功,以千年何首烏,與天山黃精熬煉而成的。』要我擇一位有為的年輕後進,轉贈與他,當可抵他十年面壁之功,以便為武林造出一個傑出的人材,或可挽回劫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