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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醉儒」心存仁厚,雖是奪過蛇頭杖,卻不往裡帶,隨即又往邱三波手中一塞,自己卻又面含笑意的外移了一步。
「江南醉儒」奪杖、還杖、後撤,這幾個動作,不過是剎那間之事,投手舉足,快捷無比,根本就沒有讓傅玉琪和貞兒看到,但卻就是沒有瞞得過「玉蜂娘子」女兒龔小琬。
原來小琬純稚無邪,心裡一片平靜,何況在武學上更深得「千愚書生」寶-上的絕學,她一見雙方動手,只靜靜的在一側聚精會神的觀看,她心中既不氣惱,又無旁鶩,是以「江南醉儒」快捷的動作,她全看在眼裡,但她卻無法明了「江南醉儒」的用心,心裡只覺得奇怪,暗地裡「噢」了一聲……。
那裡「陸地神魔」雖是接過蛇頭杖,但一張長長馬臉上的氣色,反而更加難看,他沒有料到「江南醉儒」會這等仁厚,卻只道他存心戲辱自己,接過了蛇頭杖,再一看「江南醉儒」站在旁側微微含笑,心說:「你賣的什麼狂?」躍步揮杖,直攻過來。
「江南醉儒」一見「陸地神魔」來得橫蠻,心道:「你這怪物也未免太不識情趣了,我有心成全你的體面,你卻不知好歹,好罷,我總叫你輸得心服就是。」
心念一動,不再遲疑,天星筆一抖,正待迎擊蛇頭杖,突然縱身向後一躍,朗聲大笑道:「不要見怪,不要見怪,我窮是窮,可是還沒有窮到連禮也沒有的地步……」說罷又是一陣大笑。
「江南醉儒」這一笑一說,弄得幾人都不知究里,尤其邱三波更感困惑,不覺撤回杖勢,望著「江南醉儒」道:「怎麼?你難道還要跟老夫故作玄虛,變什麼戲法嗎?」
「江南醉儒」一整臉色,道:「邱三波,你也太不夠江湖道義了,怎麼約了朋友來,也不出來相見,讓人家在一邊冷著,豈不說我窮人不講理嗎?」
「陸地神魔」臉現迷惘,正欲答辯,猛然同時響起了一聲「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山邊大岩石後,轉出來一僧一道。
二人年紀都在五十開外,那和尚手托銅缽,身軀肥大,那羽士背插長劍,手執拂塵,體格卻是十分瘦弱。
邱三波一見二人出來,面上陡露殺氣,但隨即平伏,鼻子裡冷哼一聲。
這一僧一道未容「陸地神魔」開口,雙雙緩緩走過,合十,稽首對「江南醉儒」施禮,道:「打斷高大俠雅興,實是罪過,萬祈海涵。」
「江南醉儒」答道:「好說,好說。」
那道士又轉臉對「陸地神魔」道:「邱三波,你大約不會忘記貧道吧?」
邱三波冷哼一聲,臉上陰惻惻一笑。
那道士又道:「好,你既然還識得貧道,想來也絕不會忘了五年前之約,現在約期即屆,你到底如何打算?」
「陸地神魔」冷冷笑道:「老夫行走江湖,從來不失信於人,五年前之約,定當不會缺漏,你等怎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那道人也不發怒,應道:「你我之間,可用不到什么小人君子的,只要你記得仙霞觀的幾位老朋友就是了,不過期限無多,你大駕何日光臨,最好能給咱們一個準期,也好迎迓。」
「陸地神魔」哼哼冷笑,道:「我邱三波一生作事,講究乾淨俐落,絕不喜歡拖泥帶水,仙霞觀之約,我也不想延擱,好者你們是老債,高大俠是新帳,新帳可以往後移一移,咱們改日再算,你們雜毛老道的舊債,則一定得作個了斷,我邱某人言出一句,這就陪你們同往仙霞觀赴約清債如何?」
那和尚念了一聲佛號,道:「邱施主快人快事,令人佩服……」
邱三波望了和尚一眼,轉臉對「江南醉儒」道:「高大俠,我因一筆債到期,必須前去,只要邱某人三寸氣在,咱們之間的事,總有機會就是……」
「江南醉儒」呵呵一笑,道:「好極,好極,我窮酸作事素來不喜打哈哈,今天索性讓你放心吧『玉崑崙』的女兒,確確實實是我收留,不過已為她找到了一處安身之所。」說到這裡,倏然住口,沉思片刻,又道:「唉!平生就是不會說謊,有話擱在肚裡不說出來,跟沒酒喝一樣難忍,乾脆實對你說吧!那孩子我已送到黃山『寒雲谷』『靜心廬』去了,我窮酸也打算到黃山小住,只要你半年內還在人間,你不妨到黃山來,我大概總還在那邊,保叫你趁心滿意就是,你說我的說法老實不老實?」
「陸地神魔」冷冷說道:「好,咱們就一言為定,我必到黃山來領教就是。」
那道人見二人交代已清,把拂塵一交左手,上前兩步,對「江南醉儒」稽首:「仙霞觀小道元貞子拜見高大俠。」
「江南醉儒」急急還禮道:「不敢不敢,原來是盛傳武林『七星劍』的高人,久仰久仰。」
元貞子謙遜道:「那不過江湖名,高大俠不要見笑了。」轉臉對那僧人望道:「這位是福建蒲田少林寺了緣大師……」
那僧人合十念了一聲佛號,道:「久仰俠名,幸會,幸會。」
元貞子歉然笑道:「這位邱施主因與貧道早有五年之約,因而有擾清興,罪過罪過。」
「江南醉儒」笑道:「道長說哪裡話來,一粥一飯,莫非前緣,凡事自有遇合,各結善緣,哪裡能說『有擾』二字……」說罷,哈哈朗笑。
元貞子招呼了了緣大師一聲,道:「善哉,善哉,好個各結善緣,高大俠,貧道等告辭了,大俠盛情,貧道代仙霞面謝了。」說完又一稽首轉臉望了邱三波一眼道:「邱兄,貧道帶路了。」拂塵一揮,領先行去。
幾人望著三人的身形消失,龔小琬迷惘的說道:「這幾個人倒真奇怪!」
「江南醉儒」喟嘆道:「江湖上的事,你們還不會懂啊!」
大家又說了幾句,這才上路,取道皖省,逕赴黃山。
這一日進入黃山,傅玉琪、貞兒小別歸來,對山上的一草一石,都倍覺親切,高興得跳跳蹦蹦。
龔小琬卻顯得有些緊張,因為她知道「虬髯神判」乃她生身親父,現在即將見到這位身受奇毒,既聾且啞的父親,見面後,真不知如何是好,是以每朝前走一步,她的心就更沉重,更緊張,也更悵惘……。
「江南醉儒」已看出她的心事,路上不斷的拿話勸慰,傅玉琪對她也多關懷,這時貞兒已因知她是「虬髯神判」之女,把心中一點疑忌,也澄慮得乾乾淨淨,所以小琬悵惘的心裡,也獲得不少安慰。
第二日便到了距離「白象崖」不遠之處,貞兒到底童心稚氣較重,一時高興,噘口一聲清嘯,峰谷回雲,裊裊繚繞,歷久不絕,不大工夫,只見山頂瀉下二點黑影,宛如天星墜地一般。
眨眼之間,二點黑影已到峰下,竟是大黑與小黑二頭黑毛大猩猩,貞兒又嬌叫了一聲,大黑與小黑就跟孩子見到糖餅一般,樂得飛奔過來。
大黑小黑一前一後來到幾人跟前,把顆巴斗大的頭,往貞兒身上,脅下直擦,張開大嘴,齜著牙,顯得萬分親熱,貞兒被它們弄得咯咯嬌笑不已。
兩頭黑毛猩猩,跟貞兒親熱了一陣,轉眼看著小琬,又蹺著鼻子嗅了嗅,翻著血紅的眼睛,齜牙裂嘴的望著她吱吱嗚嗚的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