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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慧道:「我也為此事擔心,但又不好追問,心中雖然很急,但卻想不出法子,那知瞎師叔替我敷過藥後,忽然搖搖頭斥責我一頓,他說:『他那兩條赤練蛇,是天下各種毒蛇最毒的一種,傷處所敷之藥,只能提住蛇毒,暫不內侵、散布,如想澈底療治,必需得把蛇毒吸出,要我好好坐在房中等他,他去取『人面蜘蛛』替我吸出蛇毒。』說完話,就出去了。」
陸天霖道:「奶可曾發現那『人面蜘蛛』放在什麽地方?」
傅慧道:「我暗中伸動傷腿,覺得還可走路,當時就溜下地,跟在我瞎師叔身後,隱在門角處,望著他走到一片懸崖下面,隱入兩株大松樹後。」
方雲飛道:「這麽說起來,那兩株大松後面,就是奶師父存放『人面蜘蛛』的地方了。」
傅慧道:「那兩株松樹後面,是否就是我師父存放『人面蜘蛛』的地方,我不知道,大約過了一刻工夫,只見我瞎師叔手中捧了一個玉盒子回來,他告訴我,那白玉盒中,就是『人面蜘蛛』要我卷開被咬傷之處,以便讓『人面蜘蛛』吸毒。」
陸天霖一皺眉頭,說道:「那『人面蜘蛛』乃奇毒無比之物,奶那位雙目全盲的師叔,如何把它移放在奶的傷處呢?」
傅慧答道:「那玉盒共有兩層盒蓋,第二層上面,有一個大拇指粗細的小孔,那『人面蜘蛛』只能探出半個頭,他把那盒蓋小孔對準我受傷之處,開始吸毒,伯父說得不錯,那『人面蜘蛛』果然是靈驗無比了,只不過片刻工夫,我傷處的紅腫,立時消去,癢疼也完全停止。」
方雲飛道:「奶那位瞎師叔替奶吸過蛇毒之後,是不是把那『人面蜘蛛』放回原處?慧兒,奶哥哥命懸旦夕,遍天下只有這『人面蜘蛛』能救……」
陸慧淒涼一笑,道:「要不是為救哥哥,我也不敢冒那蛇咬之險,但我瞎師叔,卻似猜透了我的心意一般,替我吸過蛇毒之後,狠狠的把我教訓一頓不算,又要轉告伯父叔叔,早些離開『紅葉谷』他說:『你們到紅葉谷來,卻不是只為了看我,限你們今夜離去,如果妄自有所行動,只是自找煩惱。』他教訓我一頓後,就把那『人面蜘蛛』揣入懷中,然後才把我背著送了回來。」
陸天霖沉吟一陣,問道:「慧兒,奶對他提過我們要借那『人面蜘蛛』沒有?」
傅慧搖搖頭,道:「沒有。」
方雲飛仰臉望著屋頂,思索半晌,說道:「大哥,也許是『東嶽散人』告訴了他。」
陸天霖臉色凝重,轉臉望著傅慧道:「慧兒!要是奶瞎師叔不肯借用『人面蜘蛛』奶哥哥只怕難再活過半月,奶是不是很難過?」
傅慧淚垂雙頰,挺身由床上躍起,答道:「我去求我瞎師叔去,他要不給我『人面蜘蛛』我就哭死在他的房!」說罷,急向室外奔去。
陸天霖一伸手拉著傅慧左臂,長髯顫動,臉色鐵青,呆站半晌,說不出話。
方雲飛目睹這奇異神情,為相處數十年所未見,心中甚感奇怪,不禁也是一呆。
傅慧更是訝然驚叫,一縱身,撲入陸天霖懷中,哭喊道:「伯父!伯父!你不要傷心,慧兒絕不再冒險就是!」
她誤認「聖手醫隱」是怕她再冒險去偷盜那「人面蜘蛛」。
陸天霖長長嘆息一聲,拂著傅慧秀髮,說道:「奶伯父一生光明磊落,從未對人用過半點陰謀狡計,想不到在我花甲之後,竟要使用一次狡計謀人,這方法雖然有欠光明,但為救奶哥哥,不得不用了!」
傅慧張大了眼睛,問道:「伯父!你要用什麽方法對付我瞎師叔,先告訴慧兒好嗎?」
陸天霖嘆道:「奶瞎師叔生性冷漠,毫無仁慈之心,奶縱然苦苦求他,但也未必能把那『人面蜘蛛』討到手中,伯父又自知不是他的敵手,就是加上奶方叔叔之力,也難把那『人面蜘蛛』搶到手中,但眼下又非『人面蜘蛛』難救奶哥哥之命,因此,只得先把奶那位瞎師叔制住,使他失去抗拒之力,……」
傅慧急道:「伯父要慧兒暗下毒手……」
陸天霖道:「此舉實在大不該為,但事難兩全,只有選擇其一,為救哥哥,伯父只得出此下策了!」
方雲飛一皺眉頭接道:「大哥,慧兒那位雙目全盲的師叔,武功非同小可,你要她暗中下手行刺,豈非要白送慧兒性命?」
陸天霖搖搖頭道:「下手行刺?那如何成功?別說慧兒無能得手,就是穩操勝算,咱們也不能幹,……」話至此處,伸手入懷,取出一個墨色小瓶,接道:「這墨瓶之中,是一種極為強烈的迷魂藥粉,只要聞得少許,立時被迷暈過去,這是我十五年前,採藥滇西山區,從一個苗人手中得來,因它藥性奇烈,世所罕見,即是猛獸之類,只要聞到,也要被迷倒,而且發作極快,和一般蒙藥毒物,不可同日而語,但卻又不傷人身體,兩個時辰之後,不需解救即可以恢復神智,清醒過來,不過,一用此藥,慧兒,勢難再留在『紅葉谷』了!」
方雲飛道:「眼下救人要緊,大哥既有此物,咱們就先用了再說,慧兒可留在她房中,裝作不知此事……」
陸天霖道:「此物雖然奇烈神效,但非近身,無法使用,慧兒那位瞎師叔,武功之高,實非我們兩人能敵,一次失手,提高了他的戒備,就難再用了……」
傅慧突然一咬牙,接道:「伯父!請告訴我施用之法,我去試試!」
陸天霖猶豫良久,仍難裁決。
突然,他腦際閃起傅玉琪中了「金翅蜈蚣」腹毒後,諸般經過,暗暗一聲嘆息,告訴了傅慧施用之法,然後打開墨瓶盒蓋,倒出少許藍粉,藏入傅慧右手中指的指甲面。
傅慧心中雖然十分惶急不安,但想到哥哥性命,勇氣增進不少,轉身又向那盲目怪人住所奔去。
陸、方跟在傅慧身後,保持了兩丈以上距離。
傅慧剛剛跑到那片松林旁邊,突見那盲目怪人,由一株巨松後面轉了出來,擋在傅慧前面。
山風過處,吹得他垂肩長發飄動,他本就不很好看的臉色,此刻,又微帶怒意,更覺難看。
傅慧驟見收不住腳步,幾乎要撞在他的身上。
她無暇再轉第二個念頭,直覺的抬起了右手,手指輕輕一彈,只聽那怪人啊一聲,身子搖了兩搖,仰著摔倒地上。
她想不到那藥粉有這快速奇效,不覺一呆。
就這一瞬工夫,陸天霖和方雲飛,已經雙雙趕到。
「金翅大鵬」側臉望了楞在一側的傅慧一眼,道:「慧兒,那『人面蜘蛛』是否還在他身上帶著?」
傅慧忽然有種慚愧和羞惡的感覺,她不答方雲飛的問話,卻緩緩蹲下身去,從那長發盲目人懷中摸出一個四寸見方的小巧玉盒,送在陸天霖面前,說道:「伯父,這面就是『人面蜘蛛』你拿去救我哥哥吧!」
陸天霖望著她微紅嫩臉上奇異的神色,嘆道:「慧兒,奶心很難過嗎?」
傅慧道:「嗯!我……」她突然改變了口氣,淡淡一笑,道:「為救我哥哥的性命,我一點沒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