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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醉儒」一晃腦袋道:「你說罷,如果有什麼不便之處,你師父、師叔那裡,全有我窮師叔擔待了。」
「虬髯神判」道:「我師叔祖的三部寶-,與我黃山的關係重大,我自是知道,當年傳說這書相繼出世,風傳得活龍活現,當時我去找琬兒她娘時,雖說是年輕荒唐,但也另存一份用心。」
貞兒道:「大師兄一定是想找寶。」
「虬髯神判」點點頭道:「師妹猜的一點不錯,當時傳聞她獲有一部寶-,我心想!這書關係著幾位師祖以及黃山清譽,絕不能使它流入江湖,萬一為歹徒所持,勢必造成一場浩劫,再說,我瞧師父他老人家也耿耿不忘於這件事,是以我就存了這份心,打算能藉機將此書收回黃山。」
「虬髯神判」轉臉望著窗外,沉思了片刻,又道:「唉!哪知一失足成千古恨,自從識得她之後,憑良心說那時環繞左右的儘是江湖一流高手,但她竟似對我特厚,一切大事無不與我商量,一切知心之話,無不跟我傾談,那時她外公。」指著珊兒道:「『東嶽散人』也獲得消息,曾三番五次的想謀取此書,那時我就問她,是不是確實獲得此書……」
琬兒睜大了秀目問道:「那么娘說了沒有呢?」
「虬髯神判」嘆道:「我剛才不是說了嗎?你娘對我可說無話不談,她自然對我說了。」
「江南醉儒」搖晃著腦袋,道:「她對你可真是一片真心,倒實在難得,嗯!後來又怎樣呢?」
「虬髯神判」接道:「她告訴我,她實實在在是有這樣一部書,我就問她是從哪裡得來,她含羞的笑了笑,忸怩的沒有說,其實,我不問也知道,那時自然有人會奉承她,同時她手段既高明又……又狠辣,這書的來源自不好意思對我詳說,所以我也沒有追問,過了一個時期,我便很實在的跟她說明那本寶-與黃山的關係,希望她能給我,讓我轉呈師門,以贖罪於萬一,也可了一樁心愿……」
靜心道姑,望著「虬髯神判」微微點頭,道:「善哉,善哉,迷亂中能有此心念,也就難得了。」
「虬髯神判」羞澀的笑了笑,道:「師叔不見責,弟子已夠惶愧了……我將心意跟她說了以後,她考慮了很久,有一天她對我說,這部書確實精奧無比,她也知道武林中窺視此書的人是屈指難數,她想要我和她攜書偕隱,找一處人跡罕到的大山,或是遠走關外,苗疆,兩個人安安靜靜的享點人間清福,並共同研習寶-上的武學,當時,我被她柔情所困,心也有些活動,覺得江湖險惡,真不如雙雙歸隱的好,但是一想到師門恩重,又覺得如芒刺在背,此心難安,最後還是沒有答應。」
喝了一口水「虬髯神判」接道:「又過了一些時,有天夜晚。她告訴我,她已有了身孕,而且孩子是我的骨肉,當時,我說不出是快活,還是悲痛,但是一看她柔情似水,再細想她歷來對我的一份特厚的情意,心中真也很感動,所以我就取下這塊佩玉給她,一來是安慰她,二來也算給孩子祝賀之意,同時我對她說,如果生下來的孩子是男的,就把我的『奇』字加上側玉,取名『琦』若是生下女的,就將你的『婉』字換個側玉邊,取名『琬』……」說著,幾人都將目光注視著小琬,小琬彷佛若有所悟般的,輕輕的嗯了一聲。
傅玉琪因天性純厚,聽他大師兄「虬髯神判」如此一說,反覺迷糊,不禁怔怔的問道:
「這不是很好嗎?為什麼『玉蜂娘子』又要對師兄下毒呢?……」他陡覺說出「玉蜂娘子」
四個字,似覺不妥,臉上不由泛起了薄薄羞紅,對小琬瞧了一眼。
小琬睜大了一雙鳳目,宛似在聽說故事一般,幽幽地說道:「是啊,娘為什麼卻要給爹下毒呢?」
「虬髯神判」搖頭長長嘆息一聲,道:「當時,琬兒娘確有向善之意,只是江湖險惡,恩怨糾纏,利害困擾,總使人無法逃出事件,說起來也可以算是天命了。那時奉承她的大都是一等高手,但是這些人……唉,當然也得把我算上,這些人都是各懷用心,有的是醉心那部寶-,有的則是迷於美色,雖然明知她處事手段狠毒,可竟都沉迷不悟,這時見她身懷有孕,在行動上她自然有所忌憚,是以平日奉承她的人,一個個便露出原形,威逼軟誘,無不用其極,也是我憤於這些人的卑鄙無恥,手段下流,當時我見他們對一個身懷六甲的女子,竟如此惡毒,不自主的便大為不平,憤然挺身而出,拔刀相助,當時我保護著她,與她聯劍出手,一夜之間連傷十七名高手,這一來,更激起那些人的恨忌,必欲剪除我二人而甘心,這時我們兩人是利害相關,休戚與共,除了同心合力拒敵以外,別無他想,於是只得雙騎遠走,但他們苦追不放,一路苦鬥衝殺,又連傷十一條人命,最後在衡山前陷入重圍,苦鬥三晝夜,力斃一十四位綠林豪客,就在這一場拚搏中,我身受重傷,承她之情,冒死相救,連夜逃出湘省,遠逸廣西,為我療傷治毒,二人廝守兩月,我才復元……」話至此處,望著小琬,浩嘆一聲,倏然住口。
貞兒看「虬髯神判」住口不說,忍不住追道:「唉!大師哥,你說的好好的,怎麼又不說了呢?你身體復元了之後,又怎麼呢?」
「虬髯神判」臉上抽動了兩下,慘然笑道:「男女之間,這個情字,實在微妙得不可思議,不論你多大的英雄蓋世,又想戡破此關,恐怕大不易為,又何況我呢?我們兩人經過這幾場浴血死戰,又經過這兩個月的廝守,竟然恩愛異常,真是像同命鴛鴦一般……」
琬兒聽到她父母恩愛之情彌篤之時,忍掩不住心頭的高興,天真的問道:「爹爹既跟娘這麼好,那麼……那麼……」她說到這裡,忽然覺得,為子女的總不能追問娘為什麼要謀害父親,所以「那麼,那麼」的說不出話來。
「虬髯神判」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聽我說,就在此時,我聽到風聲,恩師他老人家對我真是恩重如山,他一聽琬兒娘在江湖上這幾場震驚武林,駭人動魄,慘烈絕倫的搏殺,一時放心不下,便親自下山尋找於我,聞聽此訊之後,我內心感動萬分,當時我就跟她商量,要她出來,和我同求恩師,求他老人家准允我們的改過自新,哪知任我說好說歹,她總不肯答應,她說她什麼也不想,只想和我永遠歸隱,永不復出,過一種像平常人家的生活,就心滿意足了……唉,這時,我真大感為難,既不忍看恩師間關跋涉,千里相尋的恩義,又不忍拂她那份恩愛柔情,我苦惱得坐寢不安,她大概知道我終有一天會毅然離去,必無法永久得到我……她的性情原是狠毒、易怒、衝動的人,這時,她心裡想,既然無法得到我,就不如沒有我,她心裡雖是這等想法,可外面依然不露形跡,有一夜為我弄酒解悶之時,一時衝動,竟下了奇毒,我中毒之後,她瘋狂一般的大笑,叫我走,並且爽快的說,她已在酒飯中下了毒,如想解得此毒,只有她獨制的秘藥,只要我能心回意轉,願意跟她長相廝守,可以隨時找她,到那時,再慢慢為我療毒,她說完之後,竟像瘋獸一般向山林里奔去,這時我心裡說不出的滋味,茫然若失的離開了她……唉,轉眼就是二十年前事,我竟似作了場惡夢一般……」說著兩道眼神,痴痴的瞪著,心裡湧起的往事,勾引起無限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