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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記恨我的吧。”二師姐大大的眼睛微微斂著,濃密的睫毛下,投射一片扇形的陰影。
若說不恨,那是自欺欺人的,但她能理解二師姐,“二師姐,我只希望,你以後好好,我們大家都要好好。”
絺奚可愛的小臉蛋上,浮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在這藍天白雲下,如天邊的暖陽,直觸心底的柔軟。
二師姐亦回以一笑,讓她憔悴的臉上,多了幾分生機。
在二師姐走後,絺奚心情複雜的看著那封血信。
錦瑟此刻自是不多言,斜斜倚在芳草地上,右手倚著頭,一雙眼直直的盯著絺奚,眼裡閃爍著笑容。
“你個變態,再看就戳瞎你的眼。”絺奚惡狠狠的回了他一眼,張牙舞爪。
錦瑟挑了下眉,用手中的花戳她的臉,“看也不能看了,這麼殘忍。”
“正煩著呢,別來騷擾我。”絺奚挪了下位,離他足足遠了三尺。
錦瑟這個七尺男兒,此刻俊逸的臉上,滿是哀怨的神色,可憐巴巴的望著絺奚,像極了深院中的怨婦;流水落花,終究沒能望來等的那人…….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正過身來,漫無目的望著廣闊無垠的天空,看著飛鳥振翅長鳴。
絺奚在他安靜老實後,微微側頭,他的綰好的髮髻,此刻垂下了幾縷,如風中柳絮般,飄揚著;他的側臉,在陽光下,愈加立體,如一副古畫,靜靜的立在那裡,引人入勝。
他讓她心安,讓她心暖,讓她熱愛這個世界。
看著他,她心中懼怕的黑雲盡數消散,只余雨後的恬靜清新。
按下心中情緒,將它鋪展開來,那信果然是以血為墨,以指為筆;只見那上面洋洋灑灑地寫著:
當這信中所有示於塵埃之上時,我已魂歸地府;然我雖死,亦不能洗去我身上的罪惡。我為了一己私慾,大逆不道,罔顧倫常,弒殺恩師,罪該萬死。
可恨蜈蚣青欺騙了大師姐,但他死在大師姐手下,是罪有應得,可大師姐那時已然入了心魔,遂屠殺了半族蜈蚣精;我本想阻止大師姐,但又害怕傷害到她,遂看著犯下錯;可師父這時突然出現,揚言要清理門戶,我眼看著大師姐將要死在師父刀下,便,便趁師父不備,從後,從後殺了師父。我抹除了大師姐的記憶,她全然忘記了這段。我自知犯下彌天大錯,但我不想停下,遂將師父扔至一處荒地。本以為無人會知,自以為可以掩耳盜鈴。自後,我夜夜不安,但我貪戀這山洞中的生活,現在大師姐已經離開,我也早已沒有活下去的希望。看到小師妹無辜被抓,我很內疚,但我沒有勇氣坦白,最終良心在日夜吞噬著我…..。
只願下輩子,再報答師父的恩情。
“怎麼了?哭的這麼傷心。”錦瑟側頭望去,只見絺奚哭成了個淚人,雙手環抱住自己,縮成一隻綿軟的小貓。
“我家的小奚呀,什麼時候成了一個只會哭鼻子的小姑娘了,這眼淚流的,都比你喝的水多了喲。”
錦瑟活動了下四肢,正待他想要彎下腰之時,一陣劇痛從身後傳來,他感覺到了靈魂剝離般的疼痛,全身僵硬的無法動彈。
絺奚痛哭之時,發覺她頭上一片烏雲行過,滴落幾滴雨來。她抬頭望去,她被眼前所見驚的失去了言語,失去了動作。
她看見錦瑟像一座石像般高高的立著,左手伸向她,而指尖殷紅,血珠凝集在指尖,嘀嗒~,一滴血離開了食指,滑落下來,點在了絺奚的眼中。
那點紅,在她眼裡暈滿開來。
她的眼紅了,模糊了,世界陷入了一片紅色。
她發出悽戾的尖叫,劃破燦爛的天空,驚飛天上的飛鳥。
她模糊的雙眼裡,看見錦瑟轟然倒下。
“錦瑟的童養媳呀,這次真是不好意思。”
太乙真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絺奚身旁,臉上帶著歉意的笑容,有些不安的搓了下雙手。
絺奚沒有回應,一動不動的望著那凸起的土堆,以及那塊小小的石碑,那上面光滑,淡淡映著海面上的沙石,了無痕跡的沒有鐫刻任何文字。
太乙真人繼而嘆了口氣道,“都怪我沒有看管好這兩塊破布。”說罷他狠狠扯了下掛在腰間酒壺上的束帶。
那兩塊束帶嗚嗚的哭泣,他們原本以為再也回不來,便自暴自棄,但他們兩恨極了那個讓他們回不去的錦瑟,便慫恿蜈蚣精使用禁術,趁錦瑟傷勢未痊之時,從他的第三根肋骨處下手。
誰知,太乙真人居然找回了他們,但卻日日折磨他們。
……
“你且把這兩盒香拿去,每日焚上一兩,可促進九拾草的聚魂能力。”
“嗯。”絺奚輕聲應了句。
太乙真人再次嘆息了聲,隨即道,“不用傷心,至多等個一百年,錦瑟又可以活蹦亂跳了;到時候他就是你的童養夫啦。”他自顧自的笑了。
“那他……還會記得我嗎?”絺奚喃喃的問道。
太乙真人意味深長的望了絺奚一眼,又望著天邊火紅的晚霞道,“你之所以失憶,是他不想你受青螺塔之火的折磨;受過此火焚煉之人,即便撿回一條命,只要記憶在,便會受此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