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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歡臉色一沉,突地伸手將她撈至馬上,青漪被她緊緊勒在懷裡,徒勞地掙扎了下,卻聽他在耳邊道:“你掙扎的越厲害,激怒宇文泰的效果就越佳。”
青漪渾身一僵,不敢再亂動,但已經遲了,宇文泰再也無法忍耐,舉手一揮,兩側的騎兵衝出去,他大喝一聲,隨著他們往前沖,于謹連阻止都來不及,只好一起隨著他往前沖。
離東魏的大軍越來越近,東魏軍隊伍陣形變了,前面的騎步開始往後退,接著,體形巨大造型獨特的弩車出現在西魏軍視野,
這種弩車前端都架設著數排密集的弩 /箭,箭尖比一般弩 /箭大幾倍,可以連續發射,巨大的弩車密集地排布在東魏軍陣前,弩車旁,還有執箭的箭手,
青漪方才看到陣後布著這可怖弩車陣,震驚地瞪大眼,脫口大喊:“宇文泰――――快退―――”
可是,西魏軍大部人已經衝到弩車陣射程之內,一時間,箭急如夏日的暴雨,戰場成了單方面的屠殺,西魏軍騎兵人仰馬翻,沖在前面的竟無一個活口。
“後撤!――快後撤!―――”宇文泰眼見慘狀,急撥轉馬頭大喝。
遭受重創的西魏軍騎兵前隊變後隊,紛紛往後撤。
高歡冷哼一聲:“想跑?沒那麼容易。”
抬手輕揮,蓄勢待發的東魏軍輕騎如離弦之箭衝出,千軍萬馬鋪陳開來,戰場上猶如起了一層紅色的海浪,洶湧向前,席捲過處,慌亂的西魏軍屍橫一地。
西魏軍隊伍被分成零散,東一堆西一堆各自為戰,宇文泰和于謹早已衝散,跟隨他的身邊有百餘騎,此時,他已殺的很疲乏,戰袍破碎,兜鍪下的臉頰上染滿鮮血,和跟隨他的那些部下沒什麼兩樣,
頻繁從血肉中抽離的劍刃變無比沉重,他不知道還能撐多久,環顧四周,敵人還似潮水一般不斷湧來,他們且戰且退,身邊的人越來越少。
正絕望中忽聽的蹄聲滾滾,面前的敵人紛紛倒下,一面黃底忀黑邊的飛鷹旗幟出現在眼底,那是元欣的援軍!宇文泰鬆了口氣,有種死裡逃生的感覺,剛才,他的馬已受傷,要不是跟隨的部將拚死護著他往後退,他現在已經是個死人。
和元欣會合一處,殺退幾波東魏軍,于謹也領著殘部會合,緩過氣的西魏軍漸漸集結,青漪還在他手上!宇文泰又怎甘心撤軍,令全軍略作休整,重振士氣,命元欣為左軍,于謹為右軍,自己為中軍,向東魏軍反攻,雙方再度陷入激戰。
戰場上塵土瀰漫,濃重的血腥味充斥著每個陷入苦戰中人的鼻端,高歡瞅見沖往已軍的左右二路軍皆被擊退,唯宇文泰領軍殺開一道血路沖至戰場腹地,“來的好!”高歡將青漪放下,和旁邊武將說了聲看好她,便一抖馬韁,迎著宇文泰衝去,
堪堪將要碰上,卻見宇文泰目光直愣愣看往他身後,如此托大,真是找死!高歡袖底離魂寒光閃爍,抬手襲向宇文泰面門,宇文泰低頭避開,錯身而過,卻是馬不停蹄地往前奔,高歡錯馬回身,一眼看見青漪拖著腳鐐,艱難繞過滿地屍體及正酣戰中的人群,向前行來,
“該死!”明明讓那武將看好她,高歡惱怒尋找那武將,戰場上誰又能置身事外安然閒顧?那武將早已捲入戰團,激戰正酣,
眼見一支流箭自她身後呼嘯而來,奔在前面的宇文泰急的大喊,“伏下―――不要動!”
青漪卻是腳步不停,給了他一個淺淺的微笑,那隻箭嗖地穿過她身體,她倒了下去,高歡紅了眼睛,使勁一夾馬腹,騮金烈焰駒流星趕月般直掠過去,越過宇文泰,可是距離青漪還是太遠,
一匹驚馬自青漪的身上踏過,高歡覺得五臟六腑都被絞住一團,咫尺的距離變得無比漫長,好容易馳到青漪身畔,急切地滾落馬鞍,查看她的傷勢,宇文泰卻被隨即迎來的幾員東魏大將纏鬥,即便心急如焚,一時之間,又哪沖得過去。
青漪傷得很重,流箭穿過她的身體不是致命傷,但馬踏斷了肋骨,斷裂的骨頭穿了她的內腑,此時已是氣若遊絲,
高歡一把抱起她急往前奔:“堅持住------軍醫馬上到------我們去找軍醫-----軍醫!軍醫在哪?”他語無倫次地喊,軍醫跌跌跌撞撞地趕到他面前,示意他先放下,只看了一眼便黯然搖頭,高歡急了,一把抓住軍醫胸襟,臉漲得通紅吼道:“你一定得救活她!救活她!”
軍醫偏過頭不敢看他,他失望地將他攘倒在地,回身抱著青漪,胡亂擦著她唇角溢出的鮮血,她昔日靈動清澈的雙眼已無光澤,沒有焦聚地注視著遠方,她的嘴唇翕動著,似乎有話說,他急忙湊到她唇角邊,只聽她斷斷續續道:“我----刺了------你一劍,現在----還--你-----一命----”
“不要!我不需用!你要活著!活著!”連他自己也沒察覺,一滴淚自他眼中滾落,從來沒有過如此悔恨的時刻,他不應該囚禁她,不應該利用她,最不應該的是為了戰勝宇文泰將她帶到戰場上來,在他身邊那麼久,他竟從未好好待過她一刻-----他把臉貼在她冰涼的臉頰上,她已沒了一絲氣息,他還是抱著她,遠遠看來,好似變成了一座雕像。
宇文泰終究沒衝過來,他心神大亂之下險些被圍攻他的東魏大將斬殺,他的部下拚命將他救回帶出戰場,這場戰役,高歡雖勝卻孰無歡喜,此戰後,他心神俱耗,大病一場,兩國因此暫得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