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頁

　　  林清瑞對紅誓那仿佛要吃人的目光視若無睹，他從兜里取出一樣東西，往白津的臉上噴了一下，後者眼睫毛顫抖了一下，甦醒過來。

　　  林清瑞：“人我給你帶來了，你把息翼給我，我將他們交給你。”

　　  白津寒冰般的目光在紅誓與簡小愛之間掃了一圈，很乾脆地揚手，按住了他自己的鎖骨，漸漸地，紅芒從他的衣服底下透出。

　　  經歷了和紅誓一樣的剜骨之痛，白津也取出了他的息翼，毫無留戀地將它交給林清瑞。

　　  白津的臉色原本就白得病態，取出息翼後，更是不能看了，整個人就像變成了一隻煉獄裡的鬼，蒼白又羸弱。也不知道他心裡的仇恨究竟沸騰到了何種程度，竟然支撐著他沒倒下。

　　  林清瑞收下了白津的息翼，仿佛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抬起頭，揚手，向著上空射了三槍。

　　  砰!砰!砰!

　　  槍聲落地，與它一同落地的還有三枚遠程攝像機。

　　  簡小愛和嵐美的臉色都變了。

　　  林清瑞微笑：“現在，你們沒有物證了。當然，你們還有人證……這倒是有點麻煩呢。”  

　　  嵐美定了定神：“我家老頭子知道我在調查你。你殺了我，他不會放過你。”

　　  林清瑞雲淡風輕：“我會安排給他一個新的女兒，也叫嵐美，她一定比你孝順。”

　　  他竟然打算來個李代桃僵，讓替身取代嵐美。

　　  嵐美氣白了臉。

　　  簡小愛看著這一切，深深地感到自己的無力。

　　  林清瑞遠比他們想像的強大。她好恨自己沒有力量，只能看著他為所欲為。

　　  白津站到了紅誓面前，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把槍，對準了他的哥哥。

　　  簡小愛嘴唇顫抖。

　　  “……不要。”她從喉嚨里擠出兩個音節，然後撕心裂肺地喊，“阿白不要!他是你哥!”

　　  這一刻她恨不得全世界的核彈都在林清瑞的腦袋上炸開，將這個惡人轟到用顯微鏡都找不到他的殘骸。

　　  隔著呼嘯的海風，林清瑞看著她，頭一次，他在她眼睛裡看到了清晰的恨意。

　　  曾經他想殺了她，那時她在槍口下的眼神仍是清澈的，但這一刻，她的眼裡翻湧著漆黑的怨恨。  

　　  林清瑞陡然感受到了一股涼意，他甚至還有一點恐懼，明白她今後再也不可能用那種帶著一點點好奇、一點點善意、一點點關切的目光看著他了。

　　  倘若他們之間曾經存在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那麼今晚他已經親手將這一點星火碾滅。

　　  他站在那裡，一眨不眨地望著她，將她的臉，她的聲音，連同她的怨恨，一併刻在心裡。

　　  ——“因為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你，所以捨不得殺你。”

　　  這句話，不是假的。

　　  太可笑了，他只是看到她映在噴泉中的一個曲折晃動的倒影，就已經為她動了心。

　　  然而當他抬起頭，看清了她真正的模樣，看到那與他此生不同戴天的仇人一模一樣的面孔，聽到了冥冥中一個聲音告訴他“這就是與簡耽命運與共的那個人”，他就像被人射穿了心臟一樣，涼透了心。

　　  他還想掙扎，走過去詢問她的名字，得到了與傳聞中一般無二的名字，“簡小愛”，那個人在這個世界的異性同位體。

　　  那一瞬，全世界的色彩全褪成黑白，他恍恍惚惚地，想起曾經在某部電影裡聽到的，主人公內心的獨白——  

　　  [在遇見你的那一刻，我殺死了心裡的另一個自己。這便是全世界最微小的殺人事件。]

　　  我殺死了戀慕著你的我，然後丟掉沾血的刀，轉身，在復仇的道路上走下去。

　　  暮色里飄起了雨。

　　  林清瑞寂寞地笑著，明白自己會永遠記著這一天。

　　  雨水落在簡小愛流著淚的臉上，落在白津的槍口上。

　　  在白津扣下扳機的那一瞬，海浪聲里忽然多出了一種不同尋常的聲音，一種人類目前沒有任何手段能製造的聲音。

　　  伴隨著那道聲音，虛空里忽然多出了一道光門，一隻修長的手從那道門探了出來，朝著白津的方向揮了揮，一道看不見的氣刃從那隻手裡迸發出來，削斷了白津手裡的槍。

　　  白津皺眉，冰冷的眼神望向膽敢阻止他的人。

　　  光門裡走出了一個疏疏朗朗的男子。他穿著像是科研機構工作人員那樣的白大褂，帶著斯文的眼鏡，他甚至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更顯得書生氣。

　　  但他一出現，天地間的雨就凝滯了，當他從光門裡躍下來，落到地上，四下里那種連時空被扭曲的感覺才褪去，那種仿佛無處不在、令人心臟緊縮的無名之音也消失了。  

　　  他環視了四周一圈，看到簡小愛的時候，露出了有些無奈的神色，仿佛沒料到她也在這裡。

　　  簡小愛也萬萬沒料到，她這位據說是去南美洲進行“科學調研”的監護人，居然一點都不科學地從光門裡走了出來!

　　  他還憑空弄斷了白津的槍!

　　  簡小愛呆愣地看著他，陸西明也明白自己異人的身份暴露了，但現在不是解釋這個的時候。他剛才掃視了一圈，對場內的情況已經有大致推斷。

　　  他走向簡小愛，來到她面前。

　　  女孩子的臉上還淌著淚，他為她拭去，問她：“誰欺負你了?”